小兵过来将马牵住,说道,“将军,京城刚送了一封信来,是寄给您的。”
另一人正停下步子,闻言笑道,“字迹娟秀轻缓,看着是个女人写的。”
说话的是齐家三爷齐存之,他打趣的,便是那刚下马的人,柳定义。柳定义问道,“信在何处?”
“在你营帐内。”齐存之见他不急不慢往里走,也跟了上去,“那字迹不像是你母亲的,我倒没见过,难道是嫂子写的?”
新婚当夜他同一众好友还来不及闹他洞房,就接旨远征,这回去也没得闹了,成为众人心中憾事。这世上哪里还能再找到机会让这铁板似的将军好脸好脾气的任他们灌酒逗乐,可惜了。
柳定义回到营帐内,果然有信放在案几上。拿起一看,字虽不惊艳,却也工整,看着舒服,果真是没见过的字迹。去了封口红蜡,信足有三张,看见开头称谓,真是他的新婚妻子所写。
第一张第二张都问了安,简略说了家中事物,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出挑之处,想着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等看见第三张,眉头便拧了起来。目光落至最后一句,简单三字——盼早归。
齐存之见好友脸色像涨潮般起起落落,也颇为好奇,军中每日事务乏味,也就指望这偶尔发生的是来调和滋润了,“嫂子寄来的?”
“嗯。”柳定义将信折好,微微拧眉,“六年前,我们在京城?还是在别处?”
齐存之笑笑,“自然是不在京城的,那年蛮族于我们大殷国昏迷不恭,圣上命南宫将军讨其罪,那一整年都在苦战,当然不会在京城。怎么?有事么?”
柳定义问道,“且不说这个,那进剿的一年里,我们可有去过烟花之地?”
齐存之本是孤儿,被早丧两子、再无生养的齐家收养。齐爹是柳府管家,身为管家之子,两人自小认识,从少年到青年,什么好事、混账事都一块做过,柳定义想不起来的,问问他,能说出个一二,自己有没做过,也大致不离了。
齐管家和齐母过世后,再无亲人的齐存之同柳定义更是情同手足,也颇得老太太喜欢。因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做了副将,又得过皇恩,因此早非下人子嗣的身份,别人也都尊称他一声齐三爷。唯有老太太是喊他齐三儿,称呼里满是长辈疼爱。
齐存之忽然听见他这么问,哑然失笑,“哪里去过什么温柔乡,只知道身边都是些光膀大汉,苦不堪言。”
柳定义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齐存之已快急死,“到底信上说了什么,让你要挖出六年前的事。”
等着听好友惊天秘密的齐存之已洗净双耳恭候,随之就见他微扬唇角,“我又当爹了。”
“……”
☆、劫持(一)
第十四章劫持(一)
初秋,晨,微凉。
天还未亮,李墨荷已经醒来。撩开厚实床帘往外看,屋里的蜡烛还亮着,窗外并没有光照入。她收回手,旁边的小人儿还睡的很熟。
直到门外有人敲门,柳雁才动了动身子,睡得无比满足。打了个哈欠,云里雾外的。
李墨荷这才起来,卷起半边床帘,自己披了衣服,又将她抱起,“雁雁,快洗漱,去给老祖宗请安。”
“唔……”柳雁揉揉眼,很是颓废地坐着,任母亲给她穿衣。
宁嬷嬷领着仆妇过来伺候,见李墨荷神色疲倦,就知道这七姑娘定是夜里又乱踢被褥,闹得旁人都不能安睡,这点管嬷嬷早跟她悄悄说过,可这二太太一直忍着不说。她这下人,对这二太太倒是愈发赞赏了,倒不是表里不一的人。
一起去和老太太问了安,简略嘱咐几句,就散了。
柳雁用过早点还得去赴约去玩,可这一次好像又连着几日没上堂听课,生怕祖母责怪。等长辈都走了,又借故悄悄折了回去,想同祖母说说。人才在门口,就听见钟嬷嬷和祖母的声音。
“上回送银子过去,郑氏说给多了,不愿要。”
“这些不过刚好过活,他们母子三人以前到底过什么苦日子。”老太太叹气,“那俩孩子,定是我孙无疑,可惜颂贤如今还在边塞,不然早早认了他们,领回家也好。”
钟嬷嬷知道她宅心仁厚,况且那名叫柳芳菲的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像已远嫁的小姐,老太太心中挂念,爱屋及乌不是没有道理,“但奴婢看七姑娘,似乎很不乐意……”
柳雁气鼓鼓靠在门柱旁,愤然地想她当然不愿意。见门口下人要禀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赶紧噤声。
“那两个孩子若长的不像我柳家人,别说雁雁,我这老太婆也不会点头。可偏偏一个像极了他爹,一个像极了我,这事总不能睁眼不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他们流落街头?”老太太声调微微沉落,“孩子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但郑素琴……一个风尘女子,做妾也脏了柳家门,到时许她多些银子,打发走吧。”
钟嬷嬷应了声,这才拿了银子往外走。柳雁一听见脚步声,转身急急忙忙跑了。跑出院子,没看前路,一脑袋撞在个软绵怀里,要不是对方一把把她抓住,差点就整个人往后摔了。
可这一撞脖子歪了下,像扭到了,疼得很。她想开口骂,可抬头一看,自家四叔正对自己笑呵呵的,再大的火气也得强压下去。
柳定泽蹲身看着一脸憋屈的侄女,问道,“雁雁你见鬼了吗?”
“才没有,四叔你不要没事乱走好不好,要看路,看路。”
“哦哦,看路,看路。”
柳雁“教训”完他,才揉着脖子继续往外走。一会柳定泽追了上去,“小侄女,你要出门玩吗?带上四叔好不好?”
她可以好脾气对他,可以在家和他玩,但是一起出门她可不要,那还让她怎么好好玩,而且其他姑娘见了也会讨厌的。她才不要让自己的亲叔叔被人嫌弃,“我去的地方不好玩的,四叔你好好在家陪祖母说话。”
柳定泽无比失落,“雁雁又丢下我自己去玩了。”
“四叔,我回来给你带糖人啊。”
柳定泽这才拍手称赞,“那你快去,快点去。”
柳雁笑笑,欢喜地走了。
现在离赴约的时辰还早,只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坐上马车,驶出巷子,她便让车夫停下,“我忘了拿东西了,你们在这等我。”
管嬷嬷笑道,“让嬷嬷去拿就好。”
柳雁转了转眼,“被我锁上了,得亲自去,你们都别跟了。”
管嬷嬷哪里肯,柳雁也猜到她不肯,下了车后就跑,跑时还将帕子丢在地上。等下人下意识都去捡帕子,她早就跑得不见影了。
柳雁没有回府,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就从距离马车不到十丈的另一个出口出来。又等了小片刻,就见钟嬷嬷经过,她便偷偷跟在后面。
她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和那两个自称是她爹爹的孩子的人住在哪里。闹不清为什么想知道,只是心底抗拒,总想知己知彼,不愿同在皇城中,却连这个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