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团没再说话,低头仔细洗手,嘴角始终都保持在一个幅度。
左婷婷看了一眼阿团安静的侧脸,微微皱眉后继续开始的话题“三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的不敢收你的东西,收了我爹会把我的腿给打折的,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是我爹真的做的出来这事!”
撇着嘴说的很是无奈“所以你还是收回去吧。”
拿过手帕擦手,阿团说的很冷静“我送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是那句话,你若不要,烧了便是。”
“三姑娘……”
左婷婷还想说什么,阿团却悠的转身面对着她,然后食指抵上了她的嘴唇,半分委屈一分可怜“你是除了安阳之外,第一个收到我东西的外姓友人,真的不要?”左婷婷直接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阿团这才满意了。
“走吧,先把衣服换上,别把夫人的衣服弄皱了。”
换好了衣服好左婷婷不自在的坐在铜镜前,努力把视线集中在铜镜中的自己。湖蓝色的衣裳,简单大方,看起来并不华贵,可左婷婷总觉得自己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一件衣裳的作用有这么大?
阿团站在后面也看着镜子中的左婷婷,眉心微皱,停在了她的头发之上。最后直接上手,把左婷婷头上和年纪极不符合的有点老气的金头面全都摘了下来。视线在梳妆台上的一排首饰盒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安阳送的宫花上面。
安阳知道自己不喜张扬,这宫花也小巧,最大的只有大拇指一般大小,颜色也是浅色为主。略微翻了翻,选了几朵白色花瓣粉红花蕊的小花,斜斜的簪在了左婷婷耳边的发髻上。以手为梳,把左婷婷的长发拢在了胸前。
左婷婷怔怔的看着镜里的自己,没想过自己还能这么漂亮,连金银都不是,就几朵花而已,可这样的效果,比娘那套出嫁时的头面看起来效果还要好。阿团也歪头笑了“最贵的未必就是最好的,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又捏了捏左婷婷圆圆的脸蛋,肉肉的,手感果然不错,阿团突然理解了为了太子哥哥这么喜欢捏自己的脸了。笑眼相望“你肤色白发黑色,脸也长的圆润可爱,平日里其实不用戴首饰的,简单几朵花就足够俏丽了。”
像阿娘说的,年轻的姑娘就该戴这些,正是最好的年纪,以后大了想戴也戴不了了。
左婷婷先是很惊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到阿团的话后,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首饰或许没有多少,但谁家没有花园子?这是最不值钱也最多的东西了。可也只高兴了一阵,突然眼睛里的光亮就没有了,对着阿团笑了笑,没有接话。
习惯性的低头左右手自己掰自己的手指头。
阿团歪头看向了左婷婷微嘟的嘴,那是不想可又无可奈何的心酸。细细想了一番才恍然“你是怕书院的姑娘们发现你突然的改变,或者怕她们更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她们没有欺负我,最多就是说两句话笑我而已啦。”左婷婷苦笑着脸挥手,然后突然回神,抬头盯着阿团“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这个?”圆圆的眼里满是惊奇,刚才的失落早就被抛到了天边。
阿团失笑,对这个姑娘的“头脑简单”再次有了深切的认知。
摇头走到旁边去添了两被温茶,递了一杯给还傻乎乎张大嘴的左婷婷。施施然的走到旁边坐下,轻轻抿了一口后直直的看着左婷婷,问的直接“说实话,我不能理解,身为嫡女的你,为什么会这样内向到有点懦弱的地步?”
太过直白的话语让左婷婷直接楞了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也不看阿团,只是低头苦笑“嫡女又如何,寒门嫡女还不如高门庶女呢……”
“寒门?”
左婷婷点头,然后也直直的看向了阿团“三姑娘是真正的贵女,当然不会知道家世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这里是天子脚下,随便丢个什么东西出去说不定就能砸到个王爷回来。我爹不过从四品,而且是在听着清贵其实没什么实权的翰林院当差。”
“我爹清廉,这点我很佩服他,所以我不能给我爹找什么麻烦。”
“送我到书院上学我觉得爹爹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不能再惹是生非了。”
或许是话题太过沉重的缘故,阿团一直没有说话,左婷婷还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又连忙改口“而且书院的姑娘们能把我怎么样?最多就是口舌之争罢了,我不理会,她们说几句也就完了。”
阿团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所以你就习惯性的任人窄割,就算不是你的错?”
左婷婷没有说话,也没否认,默认了。
“砰!”突然的好大一声响,左婷婷震惊的看过去是阿团,她一脸的平静,只是杯盏被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摇头,说的无比可惜“左大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会有如此愚笨的女儿,实在可惜。”
“愚笨?”左婷婷猛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阿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眸子里是罕见的认真和不争气“左大人是从四品,官职确实不高。”在天子脚下,从四品的官员确实没什么资格跳出来,就连正三品正三品大员都得夹紧尾巴做人,这里得皇亲国戚实在是太多了。
“在翰林院任职,也确实没有什么实权。”
“左大人从不到二十中举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才从四品,的确不高。”’
阿团说一句左婷婷脸上的红就增一分,说到现在,已经脸红的不能自已了,甚至都想起身告别了。阿团好像并不知道说这些会让人非常的难为情,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左婷婷,把人都看的坐立不安。
明明是嘲讽的意思,偏生她又说的一脸平静,异常的怪异。
左婷婷都给整怕了,不知道阿团闹的事哪一出,明明刚才还那么和善的,都不敢看阿团的眼睛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怜巴巴的。阿团又笑了,这委屈的模样,自己在欺负她?明明是在帮她。
叹了一口气直接进入了正题。
“左大人是在翰林院,翰林院确实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你别忘了,历代翰林院的官员都是科举上去的,那里是文人的聚集地。一来是文人清贵,二来,在翰林院,有随时面见皇上的机会。”
“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真的百无一用?书生就一张嘴就可以舌战群雄。文人清贵那其实是说的好听,就因为你学问好所以别人都得服你?其实根本就是怕被文人抓到把柄然后直接一状告到皇上那里而已!”
“左大人一生清廉不靠权贵能站到从四品已经难能可贵,说明皇上记着他这个人,就算没有多少的位置,至少皇上记得他,心里有他这个人。谁又能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你爹能做到这个地步,靠的就是皇上记得他。”
“旁人不敢得罪他,就怕他告状。”
“你居然还说什么寒门嫡女不如高门庶女,左大人清贵了一辈子,可连自己女儿都不明白他的用心,到底可悲。”
这句话点燃了左婷婷的怒火,直接起身瞪大眼睛看着阿团“我没有!”急忙的否认“我只是不敢得罪那些人而已,我怕给爹惹麻烦,所以我才会一直小心翼翼,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听着,我做错了吗?”
“你就是错了。”阿团也站了起来,毫不相让。
“虽然我之前我不认识你,但是我之前在书院并没有听过你这个人,说明也没被人欺负的太狠,至少没有什么谣言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问你,她们是不是每次都拿你取笑,然后你默认或者傻呵呵的打诨她们就笑的更大声,然后取笑你之后每次做什么事又会叫着你,然后再重复开始的嘲笑?”
左婷婷死死的咬着嘴唇,然后点头。没错,自己在书院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上次我出事,你和书院的姑娘们一起来看我。除了你,其他人都是高门之女。你是不是提过了一句想要来看我,她们嘲笑你,说你也想攀上我的关系?但是最后还是把你带来了是不?”
点头,确实是这样。每次都是嘲笑过一番后,又会同意。
说到这个地步还不明白?阿团直接摇头,闭眼“你爹一身傲骨偏生又在皇上那里有位置,他清廉又不碍事,所以别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最多就是心里不爽而已。当然,最怕的不过就是他在皇上面前告状而已。”
“那些姑娘想必也得到了家里人的招呼,她们不敢太狠的得罪你,哪怕她们父亲的官职比你父亲高很多。小鬼难缠,有时候皇上贴身太监的一句话都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不敢得罪死你,又不想饶过你,所以才会是现在的局面。”
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左婷婷震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