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月虽然一路颠簸不定,但因着长身子的缘故,她那地方时常有些胀痛感, 抹胸的确是比上路前紧窄了不少。
此事本来只有她和林嬷嬷知道, 可经过梅林一事, 平煜自然有法子知道她抹胸尺寸合不合适……
她脸上火辣辣的, 几回羞窘地吃不下饭,若是平煜在房中,她早不知恶狠狠地瞪了他多少回了。
所幸的是, 平煜未给她们主仆二人留太多时间胡思乱想,过不一会,李珉和陈尔升便在外头催她们上路。
嬷嬷纵算心里堵得慌,见外头催得紧,也没功夫再细究抹胸之事, 匆匆用完膳,便起身收拾东西。
因着平煜在金陵给傅兰芽陆续置办了不少东西,行囊已远不比在云南时那般轻减。
什么秋冬两季的裙裳、银鼠皮大氅、金陵风物画卷、文房四宝、乃至平大人搜罗来给小姐解闷的几本书……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收拾了好一会,才紧紧巴巴装入行囊。
看着这些行李,主仆二人发起了愁,从内院到门口很有一段距离,将这些重物顺利拎到马车上,着实需费一番功夫。
正琢磨法子,一名管事领着几名仆妇进了房,二话不说接过她和林嬷嬷手中的行囊,一路掩人耳目,替主仆二人送到外头的马车内装好。
林嬷嬷见状,心知这几人定是得了平煜的吩咐,想着他倒是半点累都不肯让小姐担待,心里头多少舒服了些。
天色依然昏蒙,府外一片肃穆。
傅兰芽跟林嬷嬷走到门前,抬头一望,就见平煜穿着件竹青色袍子,正负手立在台阶上。
底下一众锦衣卫及暗卫垂手而立,鸦雀无声,氛围空前的凝重。
一眼扫去,除了王世钊,余人都在。
另有一个眼生的后生,因立在众人后头,一时看不清面容。
刚才在内院收拾行囊时,她隐约听管事提了一句,皇上即日便要出征,平煜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想必第一时间接了回京的旨意。
此事事关重大,不怪路上走来,府中人人脸色凝重。
思忖着走到门槛前,正要扶着林嬷嬷的手出门,突然马蹄声得得响起,片刻后,一人一骑从巷尾急驰而至。
那人下了马,冲到台阶前,低声在平煜耳旁说了句什么。
平煜沉吟了下,点点头,道:“出发。”
说罢,下了台阶,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由始至终,没有多看傅兰芽一眼。
傅兰芽知他一向顾全她的名声,不肯露了痕迹在外人眼里,便也收回视线,从容走到车前。
正要上车,忽然发现旁边射来一道目光,颇有灼灼之感。
她微讶,迎着那目光转头,就见那位立在后头的年轻后生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静静打量她。
这人面皮白净,身量在一众锦衣卫当中算得瘦小,虽着男装,但从妩媚的五官来看,分明是个女子。
傅兰芽忽然想起在万梅山庄时平煜曾令人扮作她藏在棺木中……听平煜说,此人正是锦衣卫豢养在外头的暗卫。
眼前这女子一身劲装,又跟李珉等人混在一起,多半就是那名假扮她的暗卫了。
女子见傅兰芽回头,眸光微动,旋即绽出个明丽娇婉的笑容。
傅兰芽弯弯唇角,淡淡回以一笑。
这时,众人纷纷启程上路,那女子姿势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一挥缰绳,飞快追上平煜,紧紧跟在平煜的马头,扬尘而去。
傅兰芽目光定了下,思忖着进了车厢。
***
平煜一行车马在淡青色的晨曦中穿行。
跟一辆并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擦身而过时,车上一位躺着的中年美妇似是听到了外头什么动静,原本灰暗的眸子骤然绽出一点微光,喉头也发出齁齁的响动。
他身旁那名绿裳女子见状,叹息一声道:“尊主,外头的确是平大人,可是咱们如今自保已是万幸,再没法子找他麻烦。尊主好生将养,没准几年以后,身子又能恢复如前,到时候再去京城寻平大人也不迟。”
话虽这么说,她却知道尊主被平大人那一刀刺伤了心脉,如今全身功力尽丧,已然成了废人,若不是那日她和其他几个奉召使出烟雾烛,拼死护着尊主逃出来,尊主早已命丧万梅山庄。
如今尊主虽有教中奇药护体,但没个二三十年,休想从榻上起来,只能日复一日在床榻间消磨意志。
回想入山庄时尊主志在必得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废人,当真是世事无常。
其实,那日在山庄里,尊主明明有法子全身而退,就因着争强好胜,非得跟平大人争个高下,才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尊主,你莫要难过。”她想起一事,噙着一丝冷笑,宽慰金如归道,“万梅山庄如今已付之一炬,文氏父子那对伪君子更是身败名裂,咱们跟他们斗了这么些年,如今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金如归面容却丝毫没有波动,全副心神仍留在刚才一晃而过的年轻男子的清澈嗓音上。
明知平煜这回离开金陵,恐怕再少有机会回转,眼中说不出是不甘还是怅然,死死盯着帐顶,指节却连握紧发泄的力气都无。
***
平煜一行出了金陵,径直赶往镇江府,预备尽快从运河前往冀州,再抄陆路赶往宣府。
据闻,京中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已全被王令纳入讨伐瓦剌的军马。
鲁﹑豫、大宁三都司卫所、乃至金陵军营也奉召赶往宣府,正浩浩荡荡与亲征大军汇合。
粗略一统,约莫有二十万大军随皇上亲征,留在京中的兵马不足两万。
若这群大军及皇上在宣府出了什么变故,亡国只在旦夕之间。
平煜等人心急如焚自不必说,连随行的江湖中人也少了往日的恣意洒脱,行动间平添了几分肃穆沉重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