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军分两部。”平奚道:“一部驻守前线,另一部在城外等着,现在消息都封锁住了,但不出今夜,一定会传出去。兵部现在已经全知道了!聂丹被收监,现在李治锋又被押进刑部,城外大军一定会哗变!”
游淼简直是头昏脑涨,他根本没想到赵超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今天下旨封锁城门。”平奚又道:“唐晖将军说不妥,让我先来问过你意思。要么你随我出城,先去安抚了李治锋的军队再说?”
游淼:“等等,你让我先想清楚……他用什么罪名让李治锋入狱的?”
平奚道:“监护不力,致使二帝驾崩……”
游淼冷笑道:“这是想把罪名推到李治锋头上了?”
平奚又道:“朝中百官不服,闹着要开棺。现在早朝还没退,都不让陛下走。谢权也进牢里去了。我是抽身出来的,你必须现在给个主意。”
游淼抬眼看平奚,问:“你想要什么主意?”
“聂将军呢?”平奚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与李治锋先放出来。唐博说,让我来找你,政事堂内出一道诏书。”
“然后呢?”游淼低声道。
平奚看着游淼,大家都不说话了,彼此心下了然。
224、卷五 八声甘州
朝臣要问赵超的责——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他这皇帝没法再当下去了。就连平奚等人,也与唐博达成了一致,现在只要政事堂出一道诏书,放出聂丹与李治锋。
那么城外的扬州军便会入城,掀起兵变。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游淼道:“唐晖的御林军是吃素的?”
平奚道:“唐晖是你救出来的,他听你的。”
游淼又上前一步,在平奚耳畔极低声道:“万一不听呢?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开城,放扬州军进来,他们听聂丹的。到时候与御林军打起来的话,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你们究竟是想兵谏,还是想废立?若要废立,废了简单,但还要立谁?”
“英王赵和。”唐博也回来了,朝游淼与平奚道:“当年先生与聂将军,谢尚书便想过立英王为帝。如今英王还在夷州,只需加急密报,派李将军将他接回来,一切便可顺利进行。”
“你拿什么罪名废立?”游淼勃然大怒道:“没有证据?你堵得住万民之口?”
唐博蹙眉道:“没有证据?文武百官就是证据!别说没证据,真心想要证据,谁拿不出证据来?!现在朝中已无人再服他!游子谦,你要想好!”
游淼道:“所以呢?你要捏造证据,昭告天下么?”
平奚与唐博都不作声了,游淼道:“没有证据,不要指望我会出诏书,要问罪天子弑父,先拿出证据来。何况我今日已辞官,已不再掌政事堂印玺。唐兄若已计划好,自行其事就是。”
唐博终究也不敢贸然下书,三人便在此处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又有一人来了,这次却是秦少男。
“陛下答应开棺验尸了。”秦少男道:“现在要怎么办?”
游淼忍不住好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朝我政事堂跑做什么?都回宫去。”
“什么时候了!”平奚真是拿游淼没办法:“你还笑得出来?!”
唐博低声道:“游大人,奏折我给你拿回来了。今日请辞一事,不仅陛下不准,朝臣也不准。”说着将游淼的辞官折子掏出,递给游淼,又道:“我与平尚书这就回宫去,看看验尸结果如何。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的,至少这份诏书,你必须出完才能走。”
游淼深吸一口气,疲惫道:“知道了,都去罢,回去。”
秦少男忽然开口道:“游子谦,我问你一句话。”
游淼沉默,平奚与唐博二人正要离去,听到这话却都停下脚步。
秦少男道:“你说实话,凭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告诉我实话。这事儿是碰巧,还是计划好的。”
游淼道:“实话说罢,这事我早有打算,本来出使的人是我,让太子禅让。不料中途移交给李延,来了这么一出。”
唐博又道:“所以真是他指使李延这么做的?”
游淼道:“我不知道。”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游淼喃喃道:“与他对聂将军的态度,还有昨夜来了政事堂一次的举动,不会是他的本意。何况你们的决定都下得太武断了,万一此事真想前线奏报中所说呢?李治锋难道会没有发现?若此事真乃天意使然,谁又能做主?”
游淼抬眼看数人,又道:“诸君请便。”
游淼心道赵超,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临到这个关头,仍是得保你一道,不为别的,只为你在延边与蓝关下的两次救命之恩。
唐博离去,游淼索性也不去刑部了,反正李治锋进去,谁也不敢动他,事关重大,反而是城外的扬州军得速度稳住。游淼沉吟片刻,唤来程光武,让他出城一趟,快马加鞭,回山庄去拿点东西,顺便看看城中动向,又将官印给他,让城门放人。
接着便在政事堂内等候。
午后,全茂县开始戒严,游淼知道这是唐晖的安排,但戒严一个茂县能有什么用?该反的迟早要反。
午时,唐博回来了,一脸死灰。
“验尸如何?”游淼问道。
唐博答道:“与奏报所述无异。”
唐博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回厅堂内去,游淼知道,这场险些开始的叛变,终于成功地稳下来了。
或许众臣也知道验尸验不出手脚来,才会有早上那一说,然而最好的时机已过,现在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推翻赵超。游淼想起早上的情况便心里后怕,若换了个小孩儿上去当皇帝,朝中必然又成为士族争夺利益的地盘。到时权臣把持朝政,只怕又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游淼换过衣服,到孙舆的灵堂前去跪下。
“先生。”游淼道:“我该做的都做完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已离世,无人再对我耳提面命,一切唯有出自学生本心……”
“……余下的,就看国运造化了。”游淼喃喃道:“学生只能担保,自己做的这些事,来日不会后悔。”
游淼恭恭敬敬,三叩首。继而着程光武捧了个匣子,出政事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