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驳驳,尚带着锈迹。
我认得,那是大哥从前送给我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脑浆迸裂的尸体,几乎辨别不出……
原来竟是他。
曾经那样的绝代风华的少年……
——柳如絮。
仰头望向楼上,只见扶壁直上的窗边,帘后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嘴角还有笑意……灰色的衣衫,黑圆的墨镜。
我立在那里,静静地想,似乎自从那次之后,换下了和服,他总是这样灰沉沉地,看不见一点光,周身的死气。
围观的人渐渐聚拢起来,岳维仁拉着我手臂将我扯出人群,嘴里兀自道:“真晦气!早该把这儿禁了!”
40、第 40 章 ...
再往回望,早人挤人看不见了,抬头,窗边也已消失了身影……
吵吵嚷嚷的,围观的人群像鸭一般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是……柳如絮不跟宋浩源一伙的么……怎么就忽然摔死在我身边了?
宋浩源虽然带着墨镜,可我却几乎看见了那镜片后隐藏的死寂。
岳维仁看我:“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刚才楼上瞧见一熟人。”
“怎么,要去找啊?”
我淡淡地道:“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不谈这事了,哎,我家离这儿不远,再过两条街就是。”
见岳维仁一副执拗的样子,我便笑道:“怎么,你也在这里安定下来,不住饭店了?”
“呵,你嫂子从南京来了,就帮我布置了不是?”
“我可是第一次见嫂夫人,没准备什么礼物啊。”说着我打趣岳维仁道:“还真想瞧瞧嫂夫人长什么样,能得岳兄垂青。”
“得了吧你,之前想请你喝杯喜酒都难……你回老家的那段日子,怎么都联系不上……”
又走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岳维仁的家。我一怔,房子看着也太寒酸了。
岳维仁倒是浑然不觉地拿钥匙吱吱呀呀开了门,里面只亮了一盏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迎面走过来。
她剪着短发,穿着奶黄的旧绸衣,眼睛小小的,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神清澈。面貌倒是平庸,只是……
“这是我的好兄弟,梁皓,梁师长。”岳维仁重重地拍上我的肩膀。
她微一欠身,客气地将我往屋里请。
我心下却是一怔,面前的女子不算好看,也并不像见过大世面的,可看我的眼神中,竟无丝毫寻常女子的惊艳……就好像……在看一个在寻常不过的物件。
岳维仁一脸自豪地搂了搂她:“梁浩,这就是你嫂子。”
我微笑:“嫂夫人真是气韵不凡。岳兄好福气。”
她礼貌地对我微微颔首,沉静地道:“哪里,梁师长才是一表人才,维仁性子鲁莽,也多亏你平日里照顾了,还请多担待。”
岳维仁倒是笑了:“哎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溪,你快去做饭。我跟梁师长说说话。”
“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总觉透着古怪,岳维仁怎么说也是军要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种身材相貌的,实在是……不像一个官太太。
没有金银行头,没有绣花纹丝的开叉旗袍,没有时兴的卷发,嘴里没有烟,身上也不喷香水……
岳维仁带着我在客厅坐下来,我问道:“去北平接我那时,你没带着嫂夫人?怎么不顺路回去看看?”
岳维仁翘起腿,在家似乎终于放松下来,窝进沙发里:“说来惭愧,小溪是我当兵以后认识的,当时她做报社记者。我们是自由恋爱好的,北平老家那边不是早给我定了门亲嘛,我不好意思把小溪带回去,怕老人们不认她。”
我笑了:“你定的那门亲,女的好看么?”
岳维仁摆摆手:“别提了,好看顶个屁的用,半句说不通。她家里爹娘都没了,自己守着一个祖传的宅子,扭得很。”
“呵呵,岳兄真是不怜香惜玉。”
“我也不怕给你说……”岳维仁自己点了根烟,岳夫人正走过来,洗了干净却又不甚精致的白瓷杯子,给我们两人倒上茶:“慢用。”
“家里老一辈儿的,非把我给她配了,说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我就去跟她说了,岳某已经结婚了,虽然之前有过婚约,但订婚是可以取消的嘛,你现在还年轻,才二十六岁,我们俩连手都没碰过……”
“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哭,哎,那凄惨样儿,好像一辈子都毁了似的。我都说了,我说你要是怕嫁不出去,我带你去南边,你看中哪个,人品能力我帮你考察,绝对都不比我差,还比我有钱多,我来给你们说和,嫁妆我岳维仁出。你看看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我笑起来,“后来呢?”
岳维仁一拍大腿:“你猜她怎么说?”
“我可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