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向您道歉,让您不要多想好好休养。”段管事思索片刻答道。
“道歉?”叶煜疑惑道:“医官可说了我是因什么病的没?”
段管事又答道:“说了,说是您情志不舒、气机郁结,又受了凉,才生了温病。”
原来甘罗以为是那番话扰得他情绪不稳。
叶煜了然,对段管事说道:“你跑一趟甘府回他,说我这病与他无关,反倒要谢他。”道歉自然要亲自登门拜访,叶煜并不打算让人代劳。
“诺。”
“对了,除了登门的,还有哪些个是带了口信,送了礼的?”叶煜问道。
段管事一奇,因为平日里叶煜最不喜欢打理这些事的,通常是他报个数,叶煜看一遍就过去了,从没主动过问过。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李客卿遣了大管事来慰问,也送了礼,还有王将军、麃将军、丹太子、信侯公子、韩客卿、奉常、羌偏将……也都如此。”
燕丹?
叶煜忆起当日在宫外见到燕丹的神态,心中微嗤,不作理会。
“只着下人送了礼来的有……”段管事又报了一串名单。
叶煜倒是头一回知道自己的人际有这么广,不过管事说的好些人他都没个印象,“都是王上来之后送的?”
段管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只送了礼的都是。”
人际有点窄啊……叶煜蹙眉道。
他寻思着要不要拓宽一下,就抬眼瞧到了湛卢剑,暗自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时热水也打来了,段管事退了出去,但却留了一个小侍在房内。
“出去。”叶煜说道。
小侍担忧地说道:“您先前倒在了湢浴里,王上也提了,怕是您再病倒了……”
先前倒在冷冰冰地石板上许久的确不是什么好体验,叶煜送了些语气,却仍是让小侍出去,“两刻后若我不出,你再进来。”
小侍自是不敢违背他的话,应声后低着头出去了。
虽然半个小时擦个身完全可以慢慢来,但考虑到大早上的还是挺冷的,叶煜只能动作快些。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他就重新换上一套米色长袍。
几天没好好进食了,叶煜着人熬了碗粥送来。
不过没想到和粥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白胡子医官。
医官见他已经下地走动,就皱着脸说道:“将军,身体为重!”接着他又讲了一大堆术语。
叶煜只好摸了摸鼻子躺了回去,让他医官给他看诊。
医官把脉好一会儿后才回道:“尚未痊愈,还需休养几日,近日不可食荤腥油腻。”然后又去开了药,着人去熬。
叶煜摸了摸额头,是感觉比平时还高些,便不敢反驳,等医官走了之后才端起温度适中的白粥,没什么形象地咕噜几口,喝个干净。
白粥不能饱腹,却又勾起了他胃里的馋虫,但他也清楚古代生病死亡率高,不敢任性违背医嘱,只能苦着脸让人再端碗粥过来。
白粥喝完,又来了一碗苦药汁,三碗汤水下肚,叶煜就是想再喝碗粥压压味道也做不成。
段管事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叶煜屏气凝神一口气喝了药的景象,脑子一转就上前问道:“客卿送了些蓬饵来,还有上回送来的蜜饯,要不要给您拿点?”
段管事仍不知道叶煜和李斯掰了这事,还以为两人关系好呢,专拿李斯送的东西出来。
他却不料,叶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沉声道:“府里可缺了吃食?”
段管事疑惑着摇头,叶煜说道:“既如此,何必专拿旁人所赠?”
段管事这才听出叶煜和李斯之间似乎出了点什么事,不然平时叶煜怎么刻意说李斯是旁人,他暗道坏了事,此后再不敢轻易提及李斯,面上惶恐地回道:“是,府里还有,是我记错了。”
叶煜思及李斯便觉得烦心,也不在意嘴里的苦味了,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这么多年被一个人耍得团团转,他只觉得又是痛定思痛又是不寒而栗,可李斯却是礼仪不错半分,若不是他知道李斯是个骨子里骄傲的人,听管事先前说的,估计真要以为李斯是在寻他求和了。
不过现在他只觉得膈应。
眨了眨眼,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冷笑,往阴暗里想道:许是真的是在膈应他也说不准呢,就同之前带给他的那句话一样。
李斯赠他宝剑,却利用了他,嬴政赠他湛卢,多少也有点利用的意思。
不过嬴政又不是他的友人,也没捅他刀子,对此他也没什么伤心之感。
嬴政已经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了,而他就是那个引子。
无论是赠剑、越级升爵还是先前的探病,都表示嬴政要开始重用新人了,当然也是对吕不韦的试探,无怪乎去年吕不韦匆匆寻了嫪毐来摆脱赵太后。
虽然嬴政现在才十六岁,但以他的野心当然不愿意受制于人一直到二十岁才开始慢慢亲政。
至于为什么用他,多半是因为他是个孤臣,而且蒙恬王贲等人还没有开始发光发热。
忽然忆起去年他还与蒙骜谈及此事,结果至今才勘破,他甚至怀疑嬴政是不是看他蠢才选的他……
不,我才没这么蠢呢。
他暗道。
比起嬴政拿他做引子这点小事,他更想知道的是,前几日那件事里嬴政有没有掺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