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来,宝玉非是嫡长,无爵位可袭,性子又荒唐,读书也不知上进,若林家真肯将林丫头许给他,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在王夫人眼中,贾府乃是簪缨世家,一等一的门户,破落户林家如何能比?再则,便是黛玉能给贾府带来再多的好处,又怎比的过她在贾府大权独揽来的重要?黛玉深受贾政和贾母喜爱,宝玉也对她言听计从,若是黛玉进门,这贾府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在王夫人看来,维护自己“贤良恭顺”的形象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婆婆和丈夫都中意黛玉,她便是对黛玉万分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去跟林如海说‘我不喜你的丫头做我的儿媳妇’——若是林如海说了出来,自己在丈夫和婆婆心目中的地位岂不是要大降?
所以宁愿绕老大一个圈子,也要将事情做的隐晦些,让老太太自己因黛玉身体孱弱,死了将她配给宝玉的心思。于是一件简简单单堂堂正正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硬是被她弄的带上了阴私晦暗之气,且越闹越大,最后不可收拾。
李熙盯着林楠不放,见林楠声音越来越小,再次打断道:“她一个区区五品诰命,便是有此心,又如何能使唤的动太医,替她残害三品大员的独生女儿?”
林楠愣了愣,道:“或许,嗯,二舅母故意瞒着舍妹的身份?”
李熙冷哼道:“林家送女进京,连朕都知道,那群太医消息向来灵通,那庸医岂能不知?”
见李熙声色俱厉,林楠不乐意了,这事儿他林家才是受害者吧,干什么把他当犯人一样审?索性低着头不吭气——太医消息虽灵通,难道还能看过黛玉的画像不成?主人家既说是孤女,他怎会无端起疑?更何况,他又怎会想到王夫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想到也懒得说出来,想着回头让林全去打听打听,为何这件事会突然被翻了出来,甚至还惊动了李熙。
李熙见他这般模样,也知道方才自己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道:“你当真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楠茫然道:“什么事儿?”
他是真的在闭门苦读,连蔡航案的进展都没去关注,更何况其他?
李熙盯着他看了一阵,才移开目光道:“罢了,你这些日子闭门读书,万事不理,你家先生又是个迂的,自任上书房总师傅之后,就绝口不提政事,你师兄就更别提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林楠奇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年事发之时,李熙也只是略显关注罢了,如今旧事重提,他怎的还亲自过问起来了?
李熙淡淡道:“算不得什么大事,老二去刑部办差的路上,有人当街拦轿喊冤……喊冤的,便是那庸医的妻小。”
林楠啊了一声,忿然道:“贼喊捉贼!那庸医害我妹子,我告他难道还错了不成,便是在陛下面前,我也不怕同人对质!”
李熙斜睨了林楠一眼:这是真傻呢还是装傻,鲍太医死在牢里,他的家人喊冤,为的自然是他的死,难不成还是告林楠当初诬告不成?在他面前对质?当他很闲吗?
淡淡道:“那庸医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楠讶道:“府尹大人不是说,他是畏罪自杀吗?难道这里面别有内情?”虽被李熙一步步逼出内情,但是王仁进牢里杀人灭口的事儿,却千万说不得,不然贾家王家倒霉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一大串的人,包括他自个儿在内——欺君之罪呢,可沾不得!
李熙看了他好一阵,起身道:“朕也该回去了……你好生念书,旁的事,不要多想。”
林楠恭声应了。
送李熙到门外,李熙停下脚步,道:“对了,你父亲下个月便要上京,你那宅子买的旁人的旧宅,狭小的很,做主宅也太过寒酸了。正好里面现在没住人,朕派人去给你修修,你不必操心,安心念书就是,若有什么想头,就同……嗯,同老三说罢。”
林如海要进京的事,林楠早从李熙口中得了口风,假作愣了一愣才应下,至于宅子,既给他们家修了园子,再修修宅子也没什么。
目送李熙走远,林楠唇角勾起——鲍家的人居然在这会儿跳出来,有点意思……
又好笑的想,堂堂皇子殿下,现如今可变成专给他们家修房子的了。
等李熙的背影完全消失,林楠才转身回房,开始给林如海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