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被王捕头一脚踹在了小腹上,疼的弯腰蹲在地上起不来。
冯五冷笑道:“你小子是真的想死了,还敢说是大人的命令!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冯五看清他手上的令牌,顿时息了声。
王捕头不再理他,对林楠道:“林公子,请。”
林楠笑道:“王捕头,你可算是输了一局了?”
王捕头摸头道:“输了输了,林公子果然料事如神!明儿我做东,请林公子一起乐呵乐呵。”
他原对林楠无论如何也要向府尹大人讨一块令牌出来心存不满,想着有他在,这应天府大牢哪里去不得?不想竟真的用上了,虽是输了赌局,却对林楠心生敬佩。
林楠笑道:“那我可就要叨扰了。王捕头记得要多带银子,我可不会客气。”
王捕头呵呵笑道:“林公子尽管放心,一顿饭还吃不穷我。请请。”
心中已是生了几分亲近,这位林公子虽是世家公子,但是为人爽气,极对他的胃口。
☆、第 20 章
天色渐暗,视线模糊不清,牢中仅在拐角处点了几个火把,火光摇曳下,仿佛身周皆是人影憧憧,低矮的牢门中,是一个个乱发如草,瘦如骷髅的犯人,一双双幽暗的眼,瞪得人心头发毛。
王捕头在前面带着路,一面偷眼看林楠的模样,心中暗暗称奇。
初来大牢的人,镇定容易,如常却难。而林楠却负着手,脚步从容懒散,慢慢的逛着,游园子一般,目光在两侧监房中扫过,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
许是被他的态度感染,王捕头道:“这里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他们犯的不过是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事。前面才是重刑犯。”
林楠点头。
大牢并不是后世电视中所见,牢房和牢房之间只以木栏隔开,视野通达,而是一米来宽胡同一般的小巷,两侧一间间低矮的监房。
两个狱卒打着灯笼,带着他们直奔最内侧,又拐了数个弯,越过几间监房,才到了地方,一个孤零零的有门无窗的低矮房间,狱卒开了牢门,点了灯,道:“就是这里了。”又喝道:“姓鲍的,有人探监。”
鲍太医拥被坐在床上,看着进门的林楠,目中露出迷茫之色:“这位公子是?”
林楠并不回答,对两位狱卒道:“方才有人探监?”
狱卒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道:“没有,大人说这是重要人犯,不许人随意探视,也就是林公子您是苦主,又有大人的令牌才能进来。”
林楠不置可否,负手看了一圈,笑道:“这间牢房倒是不错,除了……不太干净。”
两个狱卒疑惑的对视一眼,王捕头笑道:“牢房嘛,也就这样了,这一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林楠笑笑不答。
比起一路所见的监房,这里的确算是天堂了,不仅干净干燥,而且有床有被,有一套简陋但擦拭干净的桌椅,上面还有茶水油灯等物。
林楠笑道:“今儿劳烦王捕头一晚了,林全,你陪王捕头和两位兄弟出去好好松快松快,今儿不必回府了。”
王捕头自然不是傻的,知道他有话单独和鲍太医说,也不客气,爽快便随林全去了,那两个狱卒却推说不敢擅离职守,婉转辞了,又道:“林公子有话只管说便是了,我们先去巡查一遍。”便自出门而去。
送走他们,林楠回到房中在矮凳上坐了下来,看着鲍太医,问道:“你现在可知道我是谁?”
鲍太医道:“你是林公子……林公子,林公子!你,你害的我好惨啊!”
伸出手指颤颤指着林楠,骂道:“老夫一片好心替令妹医治,你不仅不知道感激,反而反咬一口,简直是丧尽天良!老夫行医数十年,救人无数,不想竟会遭此横祸,真是苍天无眼啊!”
林楠一直含笑看着他,等他说话,才缓缓拍掌赞道:“真是好口才,真是可惜啊,若是今儿白天的时候,你便有这般口才,也不至于身陷囹圄了。”
鲍太医微微一滞,冷然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惯和小人做口舌之争!我和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也没什么可说的,请吧!”
林楠目中露出嘲讽和同情之色,道:“鲍太医医术高明,就没有察觉到今儿挨的最后一棍有些不同寻常麽?”
鲍太医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呆住,他是做太医的,见过治过不少受刑的人,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有的看上去皮开肉绽,凄惨无比,其实不过是皮肉之伤,三五日就好了,有的让人疼的死去活来,有的看起来没事,连皮都没破,实则骨酥筋断,回家一晚上就没了——他既然深知其中玄机,又怎会不提前打点好差官,可是那一棍似乎的确不同寻常,不是太疼太重,而是……太不疼了……若不是他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早就怀疑上了。
不由冷冷的打了个寒战。
林楠淡淡道:“若不是我派了林全去,只怕某个害人性命的无良太医,早因年老体衰,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鲍太医,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呢?”
“大快人心”四个字,说的又慢又重,鲍太医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其中的画外音:大快人心,快的是谁的心?最想让他就这样死了的人是谁?
林楠冷冷道:“连驴子都不会第二次掉进同一个坑里,我看鲍太医蠢得连驴都不如。先是被人欺骗,将堂堂三品御史的独生女儿当成寄居别府的孤女来欺凌,导致惹下大祸,身陷囹圄,而后被人杀人灭口,侥幸逃生,居然到了现在,还会相信那人会救你得脱牢狱?”
鲍太医吃惊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林楠道:“你又不是真的驴,若是事先知道我妹妹的身份,怎敢对她下手?”
又淡淡道:“那人是我的长辈,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做什么都是错。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同你上什么公堂?喝醉酒落水淹死一个两个太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鲍太医冷冷打了个寒战,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楠道:“你若稍稍还有点脑子,便该知道现在什么人想让你活,什么人想让你死。便是那人手眼通天,连已经上达天听的案子都能翻案,让你免于牢狱之灾,但是只要你还活着,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你便是出了这个顺天府,又能活几天?反而你若将她供了出来,一则再杀你也是无用,二则为避嫌疑,他们也不敢下手,你倒能得脱性命。”
鲍太医颤颤道:“但是我若招供,我的案子就再也没有了转还的余地……做一辈子的苦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楠冷然道:“你以为现在就有转还的余地?今儿听审的,其中一个可是皇上身边的内侍,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详情,这样的案子,谁能翻?谁又敢翻?那些人不过拿话诳你罢了,你竟也信以为真。”
鲍太医颓然无语,眼中慢慢露出绝望之色。
却听林楠又道:“但是,却不是没有人救你。”
鲍太医木然的转过头,盯着林楠,林楠道:“我是苦主,而且你也未曾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只要你肯指认他,我便向府尹大人求情,说你医术高明,愿意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你留下替妹妹调养身体,等时过境迁,你便可远离京城,隐名埋姓,依然做你的大夫。”
鲍太医一双死鱼眼慢慢的亮了起来,声音紧张的颤抖:“你真、真的,真的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