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里长已活了五千多年,与墨珑在一起这数百年过得最是颠沛流离操心劳力,无一日不想帮他如何回青丘,头发都白许多。“罢了,总之我只管帮着他,再不去想其他。尽心尽力,也算是对得起主上了。”他在心中默默道。
夜色渐沉,海滩上,烈烈海风中,白曦缩着脖子,裹了裹衣袍,小声问夏侯风:“你说,船会不会翻?我不会水怎么办?”
夏侯风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老子也不会,老子就不怕。”
“那是因为你……”不想惹事,白曦适时地把一个“傻”字咽下去。
“因为什么?”夏侯风挑眉。
白曦敷衍道:“因为你胆大。”
另一边东里长絮絮叨叨地交代墨珑:“……你得记着,引出来就好了,莫要想着制服他,还有清樾和聂季在,你可千万别逞强。对了,烈火壁在你身上对吧?关键时刻就得拿出来用。”
墨珑连连点头,并不说破烈火壁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灵犀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真傻,瞻星院里那么多宝贝,自己离开东海时却不懂得多带一些,要不然现下让墨珑挑选挑选,说不定有用得上的。
“你们一定要小心,蚌嬷嬷数千年的修为都……”灵犀不放心地看着墨珑。
墨珑摸摸她的头:“放心。”
随即,他示意白曦先上船,他与夏侯风合力将船从浅滩推入水中,两人方才跃入船内。小船渐渐驶远,隐没在黑暗之中。灵犀目力不及东里长,又不敢一直问,只能通过东里长的表情来判断小船眼下是否安全。
她时不时仰头往夜空中望去,今夜恰巧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虽未下雨,但无星无月,云层低低压着海面。
上有沉沉阴云,下有滚滚浪涛,两相里夹着小船,便如一片树叶般脆弱。东里长望着小船忽而在浪尖,忽而落到浪底,紧皱眉头,行到礁石堆中蹲下。黑乎乎的礁石群位置更高些,且高低错落,能隐藏住他的身形。
灵犀跟过来,半蹲在他身旁,十分紧张地望着海面。
小船上,墨珑和夏侯风各持一船桨往前划去。白曦原本在船头,瞧了半晌黑漆漆的海面,心中愈发害怕,便挪到夏侯风身旁,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大难不死,怎得又上了这条贼船,着实冤枉。
“珑哥,你说他什么时候才来?”夏侯风却是迫不及待,他的银弓已许久不曾用过,“他只要冒头,我就射他三个透明窟窿。”
墨珑摇头:“我也不知晓。”他抬眼望了眼云层,云层很厚,足够隐住聂季与清樾的身形,这是好事,不至于叫灵均看出破绽来。
眼看船已距离海滩越来越远,差不多是上次遇害渔船的位置。墨珑停了桨:“就在这儿,你们俩开始撒网捕鱼。”他自己则捻了诀,身形立时隐没。
夏侯风看不见墨珑,稍稍有点慌:“珑哥,你没事吧?”
白曦因昔日在月支山巅误食过苍目草,能够不受蒙蔽,仍看得见墨珑,当下安慰夏侯风:“他就在你对面,没事。”
“你怎得看得见?”夏侯风奇道。
白曦自己也不知晓原因,昂昂头,得意道:“天生的!”
“啧……”夏侯风一脸怀疑。
白曦急道:“你们穷奇的天赋是速度快,我们大尾巴羊总也得有点你们及不上的天赋吧。”
为了保全白曦的颜面,让他好歹能在夏侯风面前找回些场子,墨珑觉得还是不说出原因才好,只催促道:“下网吧。”
夏侯风与白曦两人都不会水,更不用提捕鱼,光是把渔网抛出去,就折腾了好一会儿,好在总算是把网洒出去了,做出一副偷渔的模样,现下就只需等着就行了。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白曦低低道:“聂季和清樾来了,就在咱们头顶上……我方才看见聂季的龙尾了。”
闻言,夏侯风立时仰头去看,满目都是沉沉乌云,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墨珑没抬头,他的双目一直盯着海水,不敢有稍许放松。
礁石堆中,因为涨潮的缘故,灵犀和东里长半截身子都浸在海水中,好在两人都不怕水。从始至终,东里长都未和灵犀说过一句话。灵犀知晓,东里长并不愿墨珑去冒险,毕竟此事太过危险,而且与他们无关。
“老爷子,我知晓,是我拖累了你们。”灵犀轻声道。
东里长没吭声,双目盯着海面,做全神贯注状。
灵犀也不气馁,接着道:“你的目力比我好,能看见船对不对?若有状况,烦请你马上告诉我。我在水里游得很快,一定会尽力保他们无事。”
东里长没转头看她,原想哼了一声,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嗯”。
夜渐深沉,云层也愈发厚重,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落到海面上,将夏侯风白曦等人浇成落汤鸡。
原本就黑漆漆的海面,再加上交织的雨幕,已叫人难以视物。头顶处电光闪烁,惊雷阵阵,海浪激荡,将这船儿抛上抛下,愈发显得惊怖。白曦不会水,分外害怕,双手牢牢扣住船舷,还是觉得不够安全,顺手抓起船上的缆绳在脚上绕了几圈,想着即便自己不小心掉出去,抓着绳子还能爬回船来。
倾盆大雨中,白曦打了数十个喷嚏,分不清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鼻涕,小声开口道:“都说龙族行云布雨,咱们头顶上这雨会不会是清樾或者聂季故意在戏耍我们?”
夏侯风甩甩水,哼了一声:“保不齐呀!”
墨珑却无心思想其他,突然间发觉搭在船舷上的渔网似乎被什么力量扯了扯,骤然绷紧身子,低低道:“大家小心!”
此刻恰好一道电光闪过,他们赫然看见一条巨大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右侧船舷,柔软地向他们探过来……
“啊……”白曦从未见过这物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惊得直往后躲,偏偏又无处可躲。
不管它是什么,墨珑不再隐身,从背上抽出银铩,狠狠扎进触手下方。与此同时,夏侯风亮出银弓,朝触手连射数箭。
那触手吃痛,瞬间缩入海面之下。
墨珑与夏侯风立在船上,各自负责船舷左右两侧,紧紧盯着海面,以防止突袭。等了片刻,未有动静,白曦扒在船舷边,心有余悸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不像是灵均吧?”
“管它什么玩意,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夏侯风箭在弓上,拉至满弦,就等着那东西再冒头。
墨珑凝目看铩尖上滴落的血滴,眉头紧皱:灵均的原身是龙,方才那东西显然不是龙,却不知是何怪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而灵均又在何处?
他正思量着,突然之间,船的左侧海面接连冲出三、四条触手,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下的同时,巨大的触手横揽过船身,下一瞬,整条船已被触手拖入海水之中……
“不好!”
一直隐在云层中的聂季见状不对,想下去救人,又碍于清樾,焦急地看向她。
清樾点头,聂季身子一摆,迅速自云层中急速落下,一头扎入水中。另一头,礁石之上,随着东里长的惊呼,灵犀跃入水中,顺着他的手所指方位疾游而去。
触手将船拖入海水还不够,一径拖着船往海底深处游去,白曦与夏侯风都不会水,初初入水时便喝了一大口海水,眼下被触手牢牢绑在船身上,加上愈来愈重的水压,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