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 有状况?!”雪兰河紧张问道。
墨珑摇摇头:“没有, 昨夜刚出事, 今夜没有渔船敢出海。”
“哦,那就好。”
雪兰河松了口气,顿时回复睡眼惺忪的模样。
墨珑皱眉道:“我这边没事,你那边才更要盯紧些!看你睡成这样,便是灵均把房子拆了你都未必知晓吧。”
“放心,我在灵均寝殿布了结界,只要他一触及结界,我就能知晓。”雪兰河打了个呵欠,“难为你啊,小狐狸,整夜守着不睡。”
“……灵犀可还好?”墨珑问道。
雪兰河支肘,撑着脑袋看向波光中的墨珑,叹气道:“你大半夜把我吵醒,其实就是为了问这句话吧?”
墨珑也不遮掩,坦然点头道:“是啊。”
“她挺好的,就是……”雪兰河便将白沙地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算是虚惊一场吧。”
墨珑自己也曾被蚌嬷嬷吸住手臂往里头带,说实话,心底确实有点害怕,想着万一蚌壳夹下来,手臂肯定就断在里头了。蚌嬷嬷将灵均整个人往里头带,灵均毕竟多年不曾回东海,感到害怕自然就会想挣脱,倒也在情理之中。
忽得听见野地里有动静,墨珑凝目望去,月光下一头穷奇的身影快捷如风,正朝着渔村而来。“我兄弟来了,不与你说了。”墨珑收了金铃,跃下屋顶,朝夏侯风迎去。
东海水府之中,雪兰河笑着摇摇头,被墨珑这一打搅,睡意已消散了大半。他索性披衣起床,细看屋中那株海萝。在陆上养护过许多花草树木,还从未养护过海里头的草木,这株海萝对他而言,倒颇有趣味。
“珑哥!”
穷奇腾空跃起,纵身三丈有余,化为人身落到墨珑跟前。
“我和老爷子就在玄股城中落脚,我等他睡熟了才回来寻你们。”夏侯风一口气跑了四、五十里路,“有水吗?”
“进屋吧。”
墨珑将他让进屋来。白曦听见动静醒过来,见夏侯风来了,忙翻身下床。墨珑给夏侯风倒了杯水递过去,夏侯风一口饮尽,不待他再倒,自己把整个大茶壶捧过去,咕嘟咕嘟全灌了下去,才算觉得畅快,随意用衣袖抹了抹嘴,对墨珑委屈道:“珑哥,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劝老爷子回来,可他就是不听。”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墨珑只问道:“老爷子胃口可还好?身子没气坏吧?”
夏侯风不是个细心的人,努力回想了一下,才道:“晚饭好像是没怎么吃,或许是菜不合胃口呢,谁会和肚子过不去呢。”
心中愈发愧疚,墨珑轻叹口气:“老爷子爱吃甜的,软乎的,你想着给他买。还有,每晚睡前端盆水让他泡脚,他最爱这个。”
夏侯风连连点头:“我知晓,在长留城时他就天天泡脚。”
白曦插口问道:“明日呢?老爷子预备往哪里去?”
“他没说,我也没敢问。”夏侯风老老实实道,“他一路上都不肯说话,铁青着脸,我哪里敢问。”
“不能再让老爷子走远了。”白曦看向墨珑,“再远的话,小风再快没法再这么来回跑。”他的意思是想要墨珑想个法子留住东里长。
墨珑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东里长陪着自己流落八荒数百年,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眼下他决定离开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将来回青丘,他孑然一身,又是众矢之的,要一步步拿回一切必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不如等到青丘大局定下,再将东里长接回来安享天年,岂不是更好。
“由着他吧。”墨珑轻声道,“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小风你保他平平安安就好。”
见墨珑是这般态度,白曦开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夏侯风望望他俩:“还有旁的事么?我还得快些回去,万一老爷子醒了见不着人,我还得找借口解释,这我可不擅长。”
墨珑摇摇头:“没事了,辛苦你!”
“来,我送你一程。”
白曦推着夏侯风往外走,一直陪着他行到野地里。夏侯风不耐烦地挣开白曦热络的胳膊,催促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别蝎蝎螫螫的。”
“你也不想老爷子和珑哥就此分开吧?”白曦问道。
“废话,那是当然!”
白曦出主意道:“那好,明日若是老爷子还要走,你就装病,总之病得走不了路就对了。”
夏侯风愣住:“装病?!行不行啊?”
“你虎头虎脑,这么可爱,老爷子肯定舍不得丢下你不管。”白曦鼓励他。
头回听到有人把“可爱”二字用在自己身上,夏侯风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喝道:“什么虎头虎脑,老虎算什么,老子是穷奇!”
“对对对,穷奇头穷奇脑,比老虎可爱多了。”白曦很没原则地附和,“总之你只要装病就行,若是装着费劲,就去抓些巴豆来,熬水喝下,立时见效。”
夏侯风大手一挥:“行了,老子知道了!”
说罢,他显出穷奇原身,抖抖毛。白曦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毛,手感甚是顺滑。随即,夏侯风腾挪飞跃而出,风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接下来的数十日,竟再无任何异常。墨珑日日守在渔村,间或着也常到临近渔村打听,也未听说有异常事件。同样,在东海水府之中,雪兰河也未发觉灵均有任何异常。反而灵均一日日恢复地极好,短短一个月未到,他已回复和常人无异,清樾心中甚慰,对雪兰河多添几分感激。
这些天来,灵犀除了补功课,其余时候一直在府中勤读书籍,尤其将涉及青丘的书都找来看了一遍。无事时最喜与二十八侍读中的狐狸侍读谈天说地,这位狐狸侍读虽说是只狐狸,却从未在青丘住过,只是曾听说过一些青丘往事,倒与灵犀聊得极为热闹。
雪兰河与墨珑深夜闲谈,向墨珑提起灵犀热衷青丘之事,墨珑心中虽然感动,却又有些许忐忑——他深知灵犀性情,狐族纷争对她而言,恐怕过于不堪,此后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这日晚间,清樾批阅过公务,在就寝前照例先去碧波殿看望灵均。灵均神采奕奕,正在试穿一件新制的鲛纱袍子。因他之前消瘦时,袍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叫人看了心疼。现下衣袍合身,往清樾跟前一站,颇有少年丰神俊朗的风采,她看着,一时仿佛回到三百多年前……
“姐,我近几日觉得甚好,想出去走走。”灵均理好衣袍,朝她道。
清樾看向雪兰河,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些时日,灵均并无任何异常,何况一直在养病也着实闷得很,雪兰河点头笑道:“可以出去走走,我陪着他,不要紧。”
清樾一笑,问灵均道:“想去何处?”
灵均想了想道:“我听他们说,不久前咱们东海刚刚与玄股国大战一场,同他们签下了条约。我想就去玄股国走走,也好顺便看看,签下条约之后,玄股国究竟履行得如何?”
清樾闻言微怔,未想到灵均会想去玄股国。雪兰河也是一愣。
似看出她的不解,灵均微笑道:“姐,这些年你执掌东海,处理政务,甚是辛苦。我既然回来了,慢慢地便要替你分担。以前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独当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