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一会儿,邱奕带着邱彦从屋里出来了,眼睛还有点儿肿,鼻尖倒是已经不怎么红了,看上去状态还成。
“你们几个看着跟黑社会似的,”邱奕扫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人,都一水儿黑色外套,航运那俩还叼着烟,经过刚才的事儿,几个人脸上都还有残留着的狠劲,“出发吧。”
告别会就在火葬场的小厅里,边南本来觉得自己情绪挺稳定的了,进去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鼻子又酸得不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感觉了。
邱奕牵着邱彦的手,两个人还算平静,邱彦出来的时候哭了,但没有哭出声,只是低着头。
所有人都沉默着,边南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等骨灰的时候有那么几分钟想到了老爸,突然觉得很想他。
接下去的事很简单,把骨灰送到墓园下葬。
墓园有一套为亲属准备的仪式,但邱奕都拒绝了,邱爸爸似乎说过不想要这些,觉得只是给活着的人徒增悲伤。
边南跟邱奕来过一次墓园,但那次他没有细看,这次来了才知道,邱奕妈妈的那个墓,是个双人的葬墓,旁边给邱爸爸留了位置。
墓园的工人打开了旁边的石板,看了看捧着骨灰的邱彦:“来,小儿子来放进去吧。”
邱彦跪到地上,把骨灰坛小心地放了进去,又从衣服里摸出一张兄弟俩的合照也放了进去,站起来的时候抹了抹眼睛。
“这片向阳,”工人很会说话,一边把石板轻轻盖上一边笑着说,“住在这儿挺好的,能晒晒太阳看看湖水。”
“谢谢。”邱奕也笑了笑。
边南今天才有机会看到了旁边邱奕妈妈墓碑上的照片,金发碧眼的一个漂亮女人,笑起来跟邱奕很像。
“这是我妈妈。”邱彦指着照片,仰着头跟边南说。
“嗯,好漂亮啊。”边南说。
“嗯!”邱彦点点头,“比爸爸漂亮多啦。”
几个人都笑了。
工人动作很快地把石板封好了,邱奕摸摸邱彦的脑袋:“给爸妈磕头。”
边南他们几个走到了一边,等到邱奕和邱彦跪完头跟父母说完话,他们过去一块儿给烧了点儿纸钱。
“叔,这回可以喝酒吃肉了,钱管够。”边南说。
“带酒了吧?”邱奕转头看了看航运那俩。
“带了,”那俩从拎着的一个袋子里拿了两瓶酒出来,“涛哥说叔必须得老白干儿才行。”
“两瓶啊?”邱奕笑了笑。
“叔叔阿姨一人一瓶呗,战斗民族必须能喝。”万飞说。
“那行,”邱奕打开了瓶盖,“其实我妈比我爸能喝多了。”
从墓园出来已经下午了,几个人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邱奕领着他们找了个火锅店涮羊肉。
虽然心情还有些发灰,但邱奕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让边南心里又放心又不放心的,老忍不住盯着邱奕看,怕他会不会太难受了要崩溃,但按说早上在家里哭的那一通都发泄出来不少了……
“我爸每天早上起床都会说,”邱奕凑近他轻声说,“哎哟今天又是新的,每天都会说,旁边有人没人都会说。”
边南愣了愣,邱奕笑笑:“又是新的了。”
“为明天又是新的干一杯。”万飞耳朵挺尖,扫了一句就举起了杯子。
“为新的。”邱奕笑着也举起了杯子。
“新的!”邱彦拿起自己的可乐。
几个人叮叮当当碰了一圈。
边南知道邱奕心里还是难受,晚上他本来想陪着,但邱奕拒绝了,说想一个人呆着静静。
“你确定你没事儿?”边南站在胡同口皱着眉。
“嗯,真没事儿,”邱奕笑笑,“但是后面的事儿一大堆得好好想想,补课那边估计要换地方,离医院是近,离我家有点儿太远了,还有……房子的事儿我要打听一下想想该怎么弄。”
“行吧,”边南点点头,“那我回去,我得洗衣服了,这阵就没洗过几回,都快没衣服换了。”
“边南,”邱奕看着他,“这阵儿都没跟你爸联系吧?”
“嗯,”边南摸摸兜里的手机,“我回去给他打个电话。”
“你回去再查查钱,这段时间钱用得都没数了,我这儿也没记全。”邱奕又说。
“我操,你用我的钱还记账呢?”边南很不爽。
“我是习惯了要记,用你的用我自己的我都会记,就你这糊里糊涂的还想靠工资过日子?肯定要饿死。”邱奕啧了一声。
“哎,别小看我,我这几个月可都是用工资过的日子。”边南说。
“那是你不用交房租,”邱奕想了想,“杨旭不是说借你俩月么,还没来要?”
“你不说我都忘了,”边南顿时觉得要被杨旭赶出去了手里的钱就该跳舞了,“我得赶紧打个电话问问。”
“我说这事儿多吧,”邱奕笑笑,“这几天把事儿都处理一下吧。”
边南回到杨旭家小区的时候快11点了,楼下大厅的保安正抱了个猫打瞌睡。
“哎,哥,”他过去拍了拍保安,“要扣工资了。”
保安这才醒了,有些不好意思:“是你啊,吓我一跳,这阵儿都没怎么见着你啊。”
“太忙了。”边南笑笑,进了电梯。
这阵儿的确是太忙了,心里还堵着事儿,每天出来进去上班下班医院地跑着,脑子里都是空的。
直到今天走出墓园的时候他才突然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