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邱奕看着他,“我又跟医生聊过了,医生早上会诊过,不建议手术,身体情况不允许,承受不了,手术效果也不会太明显,只能先介入治疗,总管里放个支架……”
“知道了。”边南觉得有些无力,没再说别的,给邱奕卡里转了三万。
“你喝酒了吧?”往回走的时候邱奕突然问了一句。
边南下意识地捂了捂嘴:“还能闻到?不至于吧!”
“又没换衣服,能闻到衣服上的酒味儿,”邱奕停了脚步,扭头看着他,“边南,昨天我说的那个话……”
“我知道,我知道,”边南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都不是,反正说什么我都这样。”
这话说得挺绕,边南不知道邱奕能不能听懂,他自己说完了都没听太明白,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已经不讲理了,我总不能也不讲理吧。”
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边南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说完之后他就盯着邱奕,怕看到邱奕脸上会有让他不安的表情。
但邱奕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就继续往前走了。
“你昨天没睡?”边南看着邱奕的侧脸,邱奕脸上满满的都是疲惫。
“没睡好,陪床了,坐了一宿,”邱奕说,“我爸现在晚上基本睡不了了。”
“要不……今天我来陪吧,”边南想了想,“你回去睡个觉,要不过几天让你上船……”
“不上了,”邱奕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跟公司说我不去了。”
边南愣了愣,虽然他知道邱爸爸这个情况,邱奕再上船会很麻烦,但猛地听到邱奕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毕竟学了三年,就指望工作了能有份稳定收入。
“现在上船了照顾不过来,”邱奕低声说,“这阵儿先这么着吧。”
“要不再拿点儿钱吧。”边南皱了皱眉,邱爸爸每天治疗的费用不低,他算不清,但邱奕的钱再加那三万,要没了别的收入还是会费劲。
“再说吧,先留着,”邱奕拉了拉围巾,“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边南追了一句。
“我想好了再跟你说。”邱奕说。
边南没有再打听,邱奕一直是个很有主意也很有计划的人,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依然镇定,除了话变得有些少。
虽然因为邱爸爸的病,他俩的生活都完全被打乱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轻松地瞎聊,可以抽空到处转悠,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某种程度上疏离和某种程度上的亲密交错在一起。
但边南现在没有心情去梳理这些,邱奕再能扛事儿,也还是需要他的支撑,哪怕只是帮着找医生打听情况或者送个饭,替换着陪个床。
边南觉得自己反倒了没了之前的不踏实,至少他还跟邱奕站在一起。
邱爸爸介入治疗之后的状态并不好,一天天地都能看到变化,每天边南下了班赶到医院的时候都能感觉他又消瘦了一些。
一开始只是胃口不好吃得很少,没一个月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只能每天都吊着营养针,说话也越来越费劲。
“叔,”边南坐在病床边,把袖子撸上去露出胳膊上一块青紫,“看看,今儿教人打球,真猛,丫一拍子对着我胳膊就抽过来了。”
邱爸爸看着他的胳膊,无声地笑了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跟朵花似的。”
“真没治,这回新来的几个都这样,再来一个月估计我全身都得开满花了,对了,”边南凑到邱爸爸耳边,“叔我跟你说,二宝今天收情书了,前桌小姑娘给他的,写得可好了,特有文采,反正我是写不出来。”
边南想到了自己那个有一天没一天,一天就一句的日记情书,简直高下立现。
“比他哥……强。”邱爸爸笑着说,声音很轻。
邱彦虽说不一定比他哥强,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边南一直担心邱彦知道了邱爸爸的病情会受不了,虽然没人跟他直说,但邱彦是个聪明的小孩儿,他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不过让边南又安慰又心疼的是,邱彦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跟老师请了假,每天提前一节课放学,到医院来陪着邱爸爸。
看着邱彦的样子,边南开始有点儿能体会邱爸爸那种欣慰又纠结的心情。
跟邱奕不太一样,邱彦本来是个比邱奕要开朗得多的小孩儿,猛地就这么沉默而乖巧,边南总担心他会突然崩断了弦。
邱奕想出的解决经济问题的办法一直没跟边南说,不过边南知道他又开始带学生了,每天上午下午都安排了课,一下了课就直扑医院。
只有申涛下船的时间和周末万飞过来帮帮忙的时候他俩能同时休息一会儿。
两人交流的机会变得很少,见面在医院,守在邱爸爸床边,回了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又要开始一天的忙碌。
边南顺利通过了考核,正式入职之后工作开始变得比以前更繁杂。
每天迷迷瞪瞪地从早忙到晚,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窗外晨曦中已经长满了绿芽的树枝时,才猛地反应过来,春天已经来了一阵儿了。
中午吃完饭,他特意拿手机在球场边拍了不少花坛里的小嫩芽,打算带去医院给邱爸爸看看。
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邱奕的电话,有些意外,邱奕这阵太忙,已经很少会给他打电话。
“吃了没?”他接起电话。
“吃了,”邱奕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边南在花坛边儿上坐下了。
“借钱。”邱奕说。
“这用商量么?多少啊?”边南笑了。
“除了医院要用的钱,再多借我点儿,”邱奕也笑了笑,“我要在医院旁边租套稍微大点儿的房子。”
“嗯?”边南愣了愣,“干嘛用?”
“你过来了我跟你细说。”
边南下班了到医院的时候正碰上邱奕拿着烟盒从病房出来,俩人照例进了消防通道,在窗边站下了。
“我想租套房把要补课的学生叫过来上课,开小班,”邱奕点了烟,“这样离医院近点儿我方便过来,不用每天到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