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摇摇头:“已经没有脉了。”
刘灿叹了口气:“将她抬回去,一会儿一起安葬了吧。”
“这些该死的契丹人!”早先的那个少年走了过来,正是刘静,她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刘灿的话,“若是我来的再早一些就好了,若是再早一些,那个契丹人就不会把她打死了!对了,那个契丹人呢?”
休哥此时正趴在地上,竭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敢出声不敢动,心中把所有知道的神佛都念了一遍,希望这些人都看不到自己。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刘静一转身就看到了他,立刻一把就把他抓了起来:“说,你为什么要打她!”
“她、她……”休哥打着哆嗦,回答不出来。
“说啊,她一个女子,怎么惹着你了,让你活活打死?”
“她抓了我、还咬了我,我的鼻子就是被她咬掉的。”休哥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了,“是她先咬我的!”
“她咬你,你就要打死她吗?何况她为什么要咬你?这里已经是村外了,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可见是被你追着一路逃到这里的,你为什么要追她?在你追她之前她有惹过你吗?有打过你吗?有骂过你吗?有拿过你的东西吗?有欺负过你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休哥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的。刘静却不依不饶:“说啊,为什么不说!在今天之前,这个女人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有吗?有吗!”
问到最后,一巴掌已经打了下来。她虽然年龄不大,但天天锻炼,这一下也把休哥打的两眼发昏,两耳嗡鸣。
刘灿皱了下眉:“刘静!”
刘静却仿佛没有感觉,依然抓着休哥摇晃,休哥被摇的头晕目眩,倒生出一股狠意:“没有!她没有惹着我,但是她是汉人!汉人!汉人!汉人就是要受我们欺负的!你们汉人不行,你们汉人的皇帝还要向我们契丹人下跪呢,你们……”
刘静抽出匕首,冷笑道:“我们汉人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说我们汉人不行,我则说,你们契丹人就是要被杀的!”
休哥瞪着眼,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刘静站起来,来到刘灿身边,刘灿拍了拍她的肩:“除了他们两个,你还看到别的契丹人了吗?”
“没有了。”
“那么走吧。”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虽然每一次遇到他们都会心情沉重,但已经知道要如何做了。那个女子,被两个学员抬着,两个契丹人则是被马拖着,然后一行人就回到了村里。那里,已经堆了十来个契丹人的尸体。
“教官,只剩下这些人了。”赵进走过来,向旁边指了指,只见那里站了二三十个衣衫褴褛的村民,他们大多是女子,还有一些是小孩,男子只有两个。他们中大多人的表情是麻木的,还有一些则充满了恐惧。哪怕他们是被刘灿等人救下的,此时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对于这些刘灿也不在乎,为了方便,不仅他们这些演武场的人穿的是黑色胡服,就是护送他们过来的柴志坚穿的也是便服。他们这些人兵强马壮,又没有官方身份,也不怪这些百姓疑虑。当然,就算他们穿着军服,这些人也不见得更放心——在如今,官兵的名声并不见得比土匪更好。
“娘——”蓦地,一声嘶喊划破了众人的耳膜,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爬着扑着向刘灿这边抬着的女子而来,“娘——娘——”
他趴在那女子身上:“娘你怎么了!娘!娘,我是狗蛋啊我是狗蛋啊。”
这个名字很有些喜剧效果,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众人看着狗蛋趴在那女子身上不断的号叫。
赵进道:“他是我们从草垛里发现的,同时发现的还有一对老夫妻,不过都被砍死了。”
刘灿垂了下眼,刚才她就奇怪,为什么这女子会往临路的村外跑,人遇到事情逃跑是很正常的,不过这时代的人跑都会尽量的往有遮蔽的地方去,这也算是历练下来的本事。比如早先王氏就没少对他们说要怎么跑。一般来说就是有山往山里跑,要不往林子里跑,往水里跑,真不行,还能往地里跑,后者的危险性已经很大了,毕竟很多土匪也是饿的不行,见了半熟不生的庄稼也是有可能下手的。而往路上跑,则是最不好的选择之一,太容易被发现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这女子是慌不择路,但从现在的样子看,更像是为了把人引出来,以免藏起来的儿子被发现了。
“娘——娘——”狗蛋还在叫着,刘灿吸了口气,“开始吧。”
赵进点点头,正要进行下一步,刘静突然大踏步的走出来,一把把狗带拽了起来:“你哭什么!你娘已经死了!死了!死知道吗?就是再也活不过来了!你再哭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狗蛋抬着头,怔怔的看着她,刘静把她拖到休哥那里:“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把你娘打死的!虽然我已经把他杀了,但你可以再杀他一次!来啊,拿着这把匕首,杀死他!”
她说着,把自己的匕首塞到狗蛋的手里,狗蛋下意识的拿着,他的眼中还带着泪,鼻子已经流到了下巴处。
“杀啊!这个人杀了你娘,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狗蛋看了一眼休哥,休哥的脸是怪异的,带了几分狰狞几分愕然,狗蛋不由得一哆嗦。
“没蛋子的东西,你娘都被人杀了,你还不想着报仇,活该别人欺负你!”
狗蛋一怔,然后大叫一声,匕首蓦地插到了休哥的脸上:“你还我娘!你还我娘!你还我娘!”
他一边叫着一边往休哥的脸上插着,有的地方他插的动,有的地方他插不动,他却不管不顾,不断的挥舞着胳膊……刘静看着他,表情淡漠,眼中却有几分快意,刘灿注意到这点,不由得皱了下眉。
所有契丹人都被烧了,而死去的村民则被挖了坑,埋了进去,对于这种处置,剩下的村民自然不能说完全满意,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反对,因为就连他们,刘灿也是要往回送的。这倒不是刘灿对人口增长有兴趣,而是如果把这些人留下来的话,他们基本就没有活路了。虽然契丹人一打草谷都要个几天,有的甚至要个十几天,可总要回去的,迟迟不回也总会有人来查,到时候这些村民要如何抵抗?而且,她也不想暴露自己。所以一路走来,她真打发了不少人到中原。前两次还好,近两次柴志坚已经很有意见了,因为每一次都要他的队员回去几个。这一天他再也忍不住向刘灿道:“郎君,这样的事以后我们不能再做了,我知道郎君心善,可这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过来的。”
第111章 红衣(上)
在柴志坚说这一句的时候,他们是在刘灿的帐篷里,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村庄。不管村里人愿不愿意,都被赶了出来,每个人都只准携带少量的东西,其余的都被刘灿一把火烧了。再之后,那些村民被赶着回中原,而他们则继续往河东进发。
刘灿虽然是打着历练的旗号出来的,但也没想着亏待自己。她一贯的主张就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把日子过舒坦了。所以她这次出来,马匹武器固然没有少带,帐篷炉子这些生活用品也带了不少,帐篷是统一制式的,都是从军用帐篷里改良过来的,不过学员是四人一个,她是自己独占,倒是宽敞了不少,所以这帐篷里还摆了一个小炉子,柴志坚来的时候她正在烧水。听了柴志坚的话,她把烧开的水倒进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我记得柴叔叔爱吃甜的,那我就多加一勺糖?”
“……郎君,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啊。出来的时候我们这一队是五十一人,正好是半个都的人马,现在已经只剩下二十六人了。就连这第三批的学员,郎君也分出去了一半。我知道郎君艺高,可这世道却难说的很,就这一路上,咱们也遇到了几次险,若不是准备的充分,现在就有大麻烦了。”
刘成节度使的名号对于一般的汉人官员还是有些用的,虽然刘成是新冒出来的,可一方节度,也是个人物了。没什么必要的话,也没人愿意与之作对,何况他们这次还是给郭家贺喜的。所以这一路上过府走县,走的都非常顺利。可这名号放到契丹人那里就不是太好使了,当然,一般的契丹人也不太愿意惹麻烦,但自己人消失了总不能不管不问,刘灿等人做的再干脆,也不免要带出些痕迹。有的契丹人会考虑的多些,有的则不会理会太多,有了疑点总会盘查一二,这时候就需要金银开路了,有时候金银也不好使,就要把刘成特意从开封找来的耶律大风的名刺亮出来了。
这耶律大风很有一些名头,一般的契丹人都是认的,饶是如此柴志坚每每也是心神具疲,今天是终于忍不住了:“郎君可忘了出来前节度的叮嘱吗?”
刘灿一笑,把分好的茶递过去:“柴叔叔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节度说,你们这次也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万事以安全为主,能不生事就不生事,哪怕是吃点亏受点气……什么?郎君你刚才说不会了?”柴志坚没想到她会一口答应,问过之后就开始说起刘成早先的叮嘱,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仅愕然,“郎君此话当真?”
“我在柴叔叔那里,就这么没信誉吗?”
“自然不是,可是、可是……”虽然很高兴她的承诺,但她突然应承柴志坚又不免有些疑惑,“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灿摇摇头:“柴叔叔多虑了,只是马上就要到河东了,到了河东,我相信今天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这话柴志坚不是太相信的,河东事天下重镇不错,刘知远也兵强马壮,可离契丹也近,契丹人只会更嚣张,今天这样的事说不定更频繁。不过他也不会直接说刘灿错了,而是道:“那若是出现了呢?”
刘灿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柴叔叔一生戎马,以您来看,演武场这些学员如何?”
“演武场的这些学员……?”柴志坚疑惑的皱了下眉,“自然是极好的,不说这一批已经学满的,就是四零届的也要比一般的兵士强上不少。”
“那在您看来他们有什么缺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