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在教堂的钟楼上找到蓝傲文,蓝傲文一个人异常沉默地抱枪靠着钟楼的柱子,他正准备上去,就见有人率先爬上了钟楼,是蛋挞。
小个子少年在蓝傲文身边殷勤地套着近乎,一会儿摊手,一会儿耸肩,表情很生动,蓝傲文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从远方收回视线,看见了钟楼下方的苏泽。
“我觉得尚武哥他们肯定就快回来了,”蛋挞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毕竟是兄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蓝傲文冷冷地侧过头,少年被那和美丽的外表截然不符的冷酷眼神刺得心中一跳,蓝傲文冷声道:“你是想让我对你说‘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还是‘滚’?”
少年不再自讨没趣。待蛋挞离开后,苏泽上了钟楼,站在蓝傲文身边,观察着远处楼战的车队行进的方向:“半小时后我们必须走。”
蓝傲文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望着远方的烟尘滚滚,苏泽见一时也说不动对方,便要转身下去,手却从身后被拉住。
他回头,蓝傲文依旧沉默地望着远方,抓着他的手却不打算松开。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始终没有看见蓝尚武和孟安儒的黑色奔驰四驱,苏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蓝尚武和孟安儒说不定已经遇上楼战的人马了。
教堂里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绪,黑色切诺基停在教堂门口,肖陌拉开车门抬头望向钟楼这边。苏泽最后一次对蓝傲文道:“我们离开后会给蓝尚武孟安儒留下标记,如果他们还活着就会有机会找到我们。”
蓝傲文不等他话说完就松开了手,平静地道:“带余伯离开,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苏泽才恍然意识到蓝傲文要留下来根本不是为了等蓝尚武,而是为了等楼战,这个念头让他心惊肉跳,斩钉截铁道:“我不管你和楼战有什么恩怨,现在我们必须走。”
“不管我和楼战有什么恩怨,”蓝傲文转过头来,目光深沉,“我说过会追上你就会追上你。”
那口吻像不可转圜的命令,眼神却像一份郑重的承诺,苏泽只能看着蓝傲文心意已决地回过头去的背影。
“走吧,”蓝傲文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苏泽最终和肖陌一道离开了,即便他自己不走,他也要保证带走余伯,那是这个世界上蓝傲文所剩无几还牵挂的人。
大切诺基离开教堂,苏泽望着一个人站在钟楼上的蓝傲文,蓝傲文并没有低头看他们,他的注意力始终在远方的楼战那里。某一秒苏泽甚至怀疑,就算这一刻是永别,只要杀得了楼战,蓝傲文也只会在仇恨的快意被满足后,才会生出一点点后悔。
切诺基的后排,余伯一边咳嗽着一边锲而不舍地说:“你们没有必要带我这个拖油瓶走,请让我留下吧……”
“我答应了他要带你离开,”苏泽收回视线,沉声道,“请别让我为难。”
☆、第六十六章
肖陌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身边的苏泽,车子经过一栋医院大楼时,苏泽忽然说:“停车。”
肖陌沉默地停下车,苏泽推开车门绕到车后,从后备箱中取出一挺m110,肖陌从后视镜中目视苏泽将瞄准镜,支架一一带上,装进背包挎上肩,然后他走到驾驶窗前,对他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追上来。”
肖陌没有多问,笑容有些勉强,却依然以最明白彼此的好兄弟的口吻道:“好,你自己小心。”
肖陌一行离开后,苏泽独自一人来到医院的天台,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观察着远处。教堂就在视野的中央,不过钟楼上已经看不见蓝傲文的身影,他耐心等了许久,正有些不安,蓝傲文从教堂大门走了出来,背上挎着黑色的长箱,上了停在教堂外的一辆摩托车。
苏泽知道那箱子里是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
黑色重机绕过教堂,朝着楼战车队的方向笔直驶去。苏泽将视线放到更远处,他现在的位置离楼战车队目测有三公里的距离,教堂则相距两公里左右,他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和建筑,最后起身,装好狙击枪离开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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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傲文在电视台大楼楼顶架好巴雷特,透过光学瞄准镜观察着停在一公里外海滨大道上的楼战的车队。
天台上干燥又安静,一只蜘蛛沿着衣袖爬上他的肩膀,在脖子上爬行着,最后又慢吞吞地从另一侧肩膀离去,蓝傲文始终一动不动地趴着,如潜伏的豹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楼战的车队里,下车修整的人不少,楼战却一直没有露面。天气并不是很热,蓝傲文的额头却沁出了一粒粒汗珠,瞄准镜在车队来往走动的人影间不停地转换目标,但是依然不见楼战的身影。风吹着他的卷发,起先还在眼前乱晃,而后被细密的汗珠一丝丝黏在了额头上,这让他渐渐开始心浮气躁,手从扳机上离开,飞快而不耐烦地脱掉了黑色的机车夹克。
又是十多分钟一无所获的等待,蓝傲文随手抓了身边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冲着头顶倒下,一头卷发顷刻被淋湿,他将湿发抄到额头后,又重新俯卧下。水让他平静下来,水滴沿着饱满的额头滑进眼眶,凝在蜜色的睫毛上,蓝傲文一眨不眨地盯着瞄准镜,嘴唇翕动,无声地自言自语着:不出来,就逼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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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听见“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停下了脚步,他现在离电视台大楼还有直线五百米的距离,远处一道冲天火光蹿起,灰黑的浓烟托着一团火云猛然升至高空。那个方向,他认得是楼战车队停驻的海滨大道。
黑衣的狙击手紧绷下颚,绕过街道上散布的丧尸,加快脚步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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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外,带队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他朝搭档比出手势,三,二,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明亮的光袭来,门后的人齐齐举枪,却发现天台边只有一件黑色的机车夹克和一挺巴雷特。
带队的男人疑惑了片刻,小心踏出大门。天台上没什么障碍物,一览无遗,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无害的空旷。他正有些纳闷,额头上忽然一凉,一滴水滴落在他眉心,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脚下并不属于自己的长长影子,惊骇地回头,只看见站在背后的高台上,逆着刺眼的太阳,一头卷发闪闪发亮的俊美青年,以及他手上的沙漠之鹰。
门外的三人始料未及地目睹了他们的队长被沙漠之鹰轰出几丈远的残暴画面,纷纷隐蔽在门后,直到听见对手跳下时靴子的落地声。几个人用眼神交流,默契地端枪冲出,以连发扫射门外的区域,弹壳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天台上腾起一片烟雾,然而硝烟散去后,依然不见蓝傲文的身影,唯有一双短靴歪在一片金灿灿的黄铜弹壳中。
尘埃落定,天台上一时变得无风无息,几人看着那双漆黑的猎装短靴,神经高度紧张着,对方好像是一只幽灵,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突然,一道影子从门外猝然闪出!几人条件反射地又举枪射击,突击步枪在连续的连射下终于发出“咔哒咔哒”的空膛声,被射成蜂窝的机车夹克飘落在地,就在这时,蓝傲文从上方一跃而下,他在半空轻巧地翻转后落地,一刀掷向门外最近的人。
男子眉心插着刀向后栽倒,第三人还来不及更换弹匣,眨眼间手中的m16已被豹子样冲上前的蓝傲文卸下,蓝傲文夺下武器,腰背一转,抬脚便将人踹下楼梯扶栏,这边人从楼梯扶栏跌下,那边另一人已被蓝傲文手中m16的枪口用力抵在墙上。
这人脸上还落着蓝傲文方才旋身一踢时发梢甩下的水珠,那感觉如同掉落在心尖上的冷汗,他愣了一拍,才意识到枪里都没有子弹,而唯一的弹匣就在自己手里!男人正欲反抗,握弹匣的手还没抬起,蓝傲文便手腕一翻,那只m16的枪管倏地扬起,凶狠地拍在男人侧脸上!男人被拍懵,手里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弹匣松开来,被蓝傲文顺势接住插在自己的m16上,拉栓一枪了结了对手。
三分钟后,小分队的四人已无一生还,只剩下对讲机在血泊中沙沙作响。蓝傲文坐在楼梯台阶上,弯腰系着短靴的鞋带,头发上的水珠一颗颗落在地板上,听见对讲机那边待命的第二小分队在联系第一小队无果后准备上楼。
蓝傲文起身披上那件破了洞的机车夹克,捡了两只弹匣放进夹克的兜里,提枪下了楼。
在楼梯间与楼战的人马玩了一会儿躲猫猫,最终还是在十三楼的楼梯间遭遇了楼战的人马,子弹从下方呼啸而来,蓝傲文向后一闪避过密集的火力,贴墙冲出了安全楼道。
进入tps大楼内部,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楼战的人马紧追不舍,蓝傲文猫着身子绕到天井的另一侧,一路上子弹如影随形,他身后的天井玻璃不断哗啦啦崩碎,他闪身避在一根柱子后,从天井对面来的子弹很快将柱子两侧轰成了马蜂窝,钢筋混凝土的粉末炸开来。
第二小队的人显然比第一小队聪明多了,四人中由两人轮流射击,保证火力压制不会断,另两人则分头从天井两边包抄过来。
对方没有留下一丝让人喘息的空间,蓝傲文决定孤注一掷,正要闪出柱子背后,天井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截然不同的枪响。
那枪声在密集的连射中显得异常的精准,就像纠缠的乱线被一条笔直如刀锋的直线截断,像不和谐音符中明亮的号角。那枪声一连响了四声,所有枪声都停下了。
蓝傲文猛地朝头顶上方看去,隔了五层楼的天井上方,黑衣的狙击手收回枪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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