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者的速度极快,图南根本来不及反应,大脑给出的第一个指令不是朝着变异者扔石头以卵击石,而是抱着雷哲奋力往一侧扑去!
他这一扑,头顶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枪响,那怪物发出一声扭曲的叫声摔在岩石上,图南顾不得惊诧,连忙拽着雷哲逃到远处。
他脸上还沾着怪物黏稠腥臭的血,那怪物应该是被伤到了,但身后依然是兽类敏捷快速的足音,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枪响,这下那已快紧贴到后背的足音才总算停下了。
图南心有余悸地回过头,见那怪物就倒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通红的眼睛瞪着他,全身还在痉挛颤抖着。
他如释重负,大松一口气坐在地上。
“图南!”
蓝尚武提着一挺十分暴力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从树后赶来,他身后是背着背包跟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诈骗大师。
看见蓝尚武和孟安儒,图南激动不已,刚要起身,背后的草丛里忽然又是一阵飒飒的响动,三人紧张地循声看去,巴雷特太重,本身也不是能像突击步枪一样拿在手里随便狙人的枪,蓝尚武还没来得及举起来,一道黑影就从树丛中哗啦扑出来,竟然是夏亚。
孟安儒正要笑夏亚那一头一身的叶子和泥巴,黑衣少年几步来到图南和雷哲身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图南一个人拽着雷哲被变异者追,折腾得够呛,一头倒在夏亚肩膀上,长长歇了口气:“你去哪儿了啊……”
夏亚没有回话,不知何时双腿都跪在地上,直愣愣地挺着背,图南才发觉自己这一靠靠得太随便了,赶紧退开,却见夏亚正看着他,脸上沾着些乌漆抹黑的泥,头上还有两片脏兮兮的树叶,但还是掩饰不住那张脸的漂亮,被这样的夏亚直勾勾地看着,图南不知怎的就有点耳根发烫,连忙转头装作查看雷哲的状况。
“……我去探路,顺便找吃的了。”夏亚慢半拍地回答,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正替睡大觉的雷哲检查伤口的图南。
孟安儒肚子一下就饿起来:“吃的呢?!”
夏亚这才低头伸手进卫衣的兜里,他原本是用卫衣的口袋装了一些野果子,不过跑回来的路上全掉光了。
孟安儒看着只拽出两只空口袋的夏亚,失望透顶:“百无一用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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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尚武和孟安儒在离开天坑后就原路返回,先是回到车队遇袭的地方,本打算找找还有没有能开的车,他们总不能徒步去种子银行,再就是找一些弹药和吃的,但灯族人差不多把有用的东西都掠光了,车子也是烧得撞得残破不堪,还好孟安儒想起先前被他们弃在半路的那辆黑色丰田。
他们开着丰田车在山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灯族人的居住地,但总是在原地打转,直到今天才遇上雷哲三人。
一行五人回到停车的地方,替雷哲处理完伤势,他们的药品就所剩无几了,其余装备包括这辆丰田suv,蓝尚武那挺笨重暴力的巴雷特,从车上找到的一只突击步枪和一把柯尔特手枪,以及从车队成员的尸体上找到的一把瑞士军刀,要凭这样的装备前往种子银行对付楼战无异于找死。
孟安儒受不了国际刑警先生那一副忧国忧民愁眉苦脸的脸:“想这么多干嘛,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去种子银行,武器装备什么的在路上说不定还能补给呢,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晚饭怎么解决。”
蓝尚武看了孟安儒一眼,孟安儒理直气壮地挺着肚子。
此时天色已晚,于是蓝尚武安排雷哲和图南留在车上,其余三人去找吃的。
夜里气温陡降,图南见靠在副驾驶座上的雷哲打了个哆嗦,便把车窗都摇了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雷哲身上。
雷哲睁开眼瞄了一眼身上的运动外套,又看了看搓着手臂的浅发少年,把外套拿下来,有气无力地道:“行了,把衣服穿上,你这点衣服也没法帮我御寒。”
图南望了望窗外,车窗玻璃上已经结起了夜露,可见夜里会是怎样的潮湿阴冷,他们倒是没问题,几个人挤在车里也能熬过去,但是雷哲就没那么好受了,这么想着,少年把外套又套上,从后座拿了一只手电,又带上那把瑞士军刀:“我去附近找点柴生个火,很快就回来。”
雷哲喂了一声,少年已经关门而出。
雷哲无力地倒回靠椅上,心说我花了那么大的工夫把你救回来,你也太不惜命了。他往四周看了看,车子毕竟是停在车道上的,周围一片地带比较开阔。唉,算了,只是附近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入夜后的森林十分安静,一静下来就显得更冷了,雷哲想睡又冷得睡不着,想试试空调还启不启动得了,奇迹当然没有发生,却没想到找空调按钮时触到了cd播放器,播放器里还放着一片cd,他也不知道在不发动车子的情况下听不听得了cd,按了播放,没想到竟然能行,屏幕上显示是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
“第三交响曲是什么来着?”他敲着中控台想,“命运?欢乐女神?”
第一乐章开篇就十分欢快,雷哲听不懂古典音乐,不过也认得没有那标志的“当当当当”就不是《命运》。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听交响乐,只感到一大群小提琴袭来,不时夹着号角和鼓声,曲风时而和煦让人如沐春风,时而高昂像在乘风破浪,听着听着竟真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激昂的乐曲不由让他想到今日的背水一战,差点以为自己完了,但还好他凯旋了,现在能听着了不起的贝多芬,那些辉煌闪亮的音符带着满满的希望,身体所遭受的痛苦,仿佛都成了破茧成蝶前的痛,变得有了意义。
第一乐章结束时雷哲睁开眼,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了交响乐,车厢里外又恢复了一片沉静,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图南去找柴火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他正有些担心,忽然听见一串清脆的啷啷声,他以为是第二乐章开始了,但屏幕上显示还没有跳到第二乐章。
他关了cd播放机,纳闷地摇下车窗,窗外只有呜呜的冷风,他皱起眉头,那啷啷作响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雷哲。”
车后有人喊他的名字,雷哲闻声转头。
风声在那一刻变大了,好像一股冰凉的激流从眉心强行灌进他的脑子。
他被子弹巨大的推力推倒在椅背上,血像眼泪一样热热地滑下脸颊,他震惊地看着挡风玻璃上洒满的血滴。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串啷啷声……
“砰。”车门从外面拉开。
银发少年的脸出现在眼前,脸上带着阴冷又快意的笑:
“我说过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雷哲仰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起身,想反抗,想呐喊,浑身颤抖,热血上涌,恨不能一刀切断灯族少年的喉咙,后悔为什么没有当场杀了他,他那么的不甘心……可是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在噩梦中,任凭他如何地愤怒,如何地不甘,都只能看,不能动。
银发少年回头看了一眼cd播放机,惬意地一笑:“贝多芬的《英雄》很适合你,”他又按了播放键,手腕上那一串骨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尤其是第二乐章。”
少年的脸终于退出了视野,音乐又再度响了起来,伴着车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哀婉的小提琴声淹没了昏暗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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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带着柴火回来,他的手电没电了,就着打火机的微光找路回来,颇费了一些功夫。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隐约看见suv副驾驶的车窗半敞着,从里面飘出音乐声,少年望了一眼车窗后靠着椅背睡觉的雷哲,笑了笑,还有心思听音乐,那么重的伤也奈何不了打不死的狂军团首领。
夜晚的雾气很重,衣服都凉透了,图南赶紧将树枝放下堆好,用打火机引燃火引塞到柴火下。火星微弱,似乎一点冷气就能将它扑熄,他蹲在篝火边,单手拢住脆弱的火苗。
身后的音乐声停下了,森林里又恢复了寂静,但是不再那么阴森可怖。火焰还那么小,却已经开始传递温暖,图南将手凑近火苗,手心温热湿润的感觉,像是奶茶在舔着他的手心。
“真没想到我们能活下来……”
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感慨和庆幸,明亮的火星一点点燃了起来,将少年浅褐色的眼睛映成了金色。
“老实说,你刚来聚居地那会儿我挺讨厌你的……”少年瞧着尚还稚嫩的火焰,笑了笑,“连累苏泽哥被关进隔离区,后来聚居地遇到那样的事,我也觉得是你的错,虽然知道你不过是楼战的借口,但是有段时间我心里还是这么想的,觉得潘察先生死了,御先生死了,胖子哥死了,奶茶死了,还有我的手……这都是你的错,要是那个时候苏泽哥没有把你带回聚居地就好了……”从手心传递至胸口的温暖,融化了最后的心结,让人情不自禁打开了话匣,“这一路上我看着你,虽然已经不恨你了,却还是觉得你一点配不上我对狂的期待,那么容易就冲动,就意气用事的人,我觉得你都及不上苏泽哥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