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拖车时,苏泽听见沙发上蓝傲文沉闷中带着嘲弄的声音。
车里没有开灯,蓝傲文侧头看向窗外,火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出一片华丽的光影,苏泽看了他半晌,决然道:“你跟我走吧。”
蓝傲文愣了愣,抬头朝苏泽看过来,皱着眉头不明就里:“去哪儿?”
“跟我走,随便去哪儿。”苏泽说。
蓝傲文站起来,来来回回看着眼前人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到让他砰然心动,几乎一口就要答应,却最终狠狠咬牙:“你又在逗我。”
“是真的。”
蓝傲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强压了回去,紧抿着嘴唇,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冷嗤道:“苏泽你当我是你的玩具?一会儿说要我等你三年,一会儿又要我跟你走?你要我跟你那帮好哥们一起走,不怕重蹈覆辙?到时候意见不合又吵得不可开交,然后又尽情地不甩我,什么时候你的夏亚你的爱琳出了事,我又顺理成章地来背黑锅,你又一句话不说就丢下我!我就算是钛合金做的也会被你玩坏——”
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力道紧紧拥住。
苏泽能感到蓝傲文在他臂膀中瞬间僵硬的身体,两个人熨帖的胸口下交相呼应的心跳。带他走,能行吗?
“蓝傲文,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跟我走,我会离开队伍。”他哑声道,心中忐忑有如擂鼓,“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答不答应?”他更紧的,紧紧地拥抱住怀里的人,那么强烈的爱,不要输给你的恨好吗!
“答应,我答应!”蓝傲文用力回抱住身前人,声音激动无措,“杀了楼战,我就跟你走……”
苏泽放开蓝傲文,认真睨着那双激动不已的眼睛:“明天就走,你要跟我走,就忘了楼战,我也忘了肖陌。”
蓝傲文眼里的情动立刻沉淀下来:“为什么?我要杀楼战和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是这两者你只能择其一。”苏泽说。其实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但是,哪怕有一个机会,能让蓝傲文忘记仇恨,活回那个恣意又自由的少年,他都愿意尝试,甚至违背良心,背负罪孽。
那么至少,你也放弃一点什么吧,比起我放弃的道德底线,让你放弃仇恨并没有那么难吧……
可是蓝傲文的眼光却迅速地变冷,咬牙切齿地一把拽起苏泽的衣领:“你在跟我谈条件?!爱我还需要讲条件,这算什么爱?!”他怒上心头,手上力道骤起,就要将苏泽扔向窗边。
苏泽反手扼住蓝傲文的手腕,整个人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那么你呢?”他的眼睛来回审视眼前人,“你对我的爱,比不过对楼战的恨吗?!”
“这是两码事!”
苏泽不再听蓝傲文说什么,只问:“是我,还是楼战?”
蓝傲文飞快地盯住他,眸色一凛:“我两边都不会放弃。”
苏泽心头顿时一冷,为蓝傲文眼中狠戾的执念。没有用,他太高估自己在蓝傲文心中的地位,甚至妄想背叛肖陌,也要去爱这个人,可这样的结果让人情何以堪。
“明白了。”黑衣青年松开手,神色黯然地转过身,却被身后一股力道强拉回来,一把推在车窗上。肩膀的伤口又似裂开一般,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蓝傲文单手手肘压在他脖子上,将人死死抵在车窗上,那张漂亮却肃杀的面孔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魔性的美:“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你知道楼战是怎么毁了我的生活的?如果不是为了杀他,我没有必要活到今天!”
苏泽惊栗又心痛,你是为了杀那个人活到今天的吗?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他想喊醒蓝傲文,却被压着喉咙发不出声音。
“苏泽,为什么我就是搞不懂你?”蓝傲文虚眸看着在自己禁锢之下面色发白的黑发青年,眼睛里写着迷恋又写着迷惑,“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有时候我又觉得,你肯定是爱我的,只是你爱得这么奇怪,”他咬住牙关,声音蓦地一紧,“我真的恨自己会喜欢上你……”
苏泽被蓝傲文不知轻重地抵压着脖子,艰难地仰着头,心中苦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我还是喜欢你。”蓝傲文说,“我对自己说,这个人,哪怕对我说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想办法拿给他……但你又不会要天上的星星,”蓝傲文瞅着眼前人,眼里写满委屈,“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就这么一点要求,你还对我百般刁难……”
苏泽看着这样的蓝傲文,无言以对,可你对我来说比天上的星星还远,你知道吗。
“……怎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
蓝傲文的声音竟然在颤抖,苏泽以为听错了,睁大眼看着眼前人,蓝傲文凑过来,没有吻他也没有咬他,只是在他脸上轻轻地嗅着。
苏泽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好像正被一只豹子嗅着,只是这只豹子很悲伤,连鼻息都是紊乱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他发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狐忽忽的地雷!谢谢菊sir的地雷!谢谢二黄的地雷!谢谢凌雪安的地雷!谢谢初一的地雷地雷地雷!谢谢其实铁通很帅的手榴弹!
今天很粗长有没有?!
☆、第四十章
余伯坐在篝火旁,一遍遍捶打着膝盖。山中本来就潮湿,这段时间还常常下雨。他不喜欢雨天,坏天气总是带来坏东西。
七年前的那天晚上,也下着很大的雨。他清楚地记得时间是半夜两点五十,二楼卧室的门板“砰”地摔开,侯达满嘴的血冲下楼,嘴里呜呜地发不出声音,一帮手下这才出来搀扶住他,掰开侯达的嘴,才发现舌头竟然是被人生生地咬缺了!
与此同时,别墅的大门开了,皮鞋声阵阵,一身黑色皮风衣的楼战带着身后的保镖和亲信一路,他没有打伞,地上很快就是满地雨水。
余伯扶着重伤的阿鲁和一众佣人站在大厅一侧,小心偷看着这个一手毁掉蓝家的男人。楼战意外地年轻英俊,像是有混血血统,皮肤白得过分,下颚的线条异常冷硬,让人错觉他只要闭口不言,千斤顶也不可能软化这个人的唇线分毫。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双带着东方人少有深邃感的眼睛。楼战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妖邪的杀气,和他英俊的外表截然不符。
侯达挣开手下,跪着爬到楼战脚边,啊啊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频繁地指向楼梯,一脸愤恨。
楼战顺着侯达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二楼的楼梯旁,蜜色卷发的少年身上半敞的白衬衫染着腥红的血,赤着脚,嘴唇殷红,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们。
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楼战的眼神闪了一闪,蓝傲文却连眼睛也没有眨。
“蓝傲文。”一字一字念出对方的名字,楼战的声音沉得有如低音提琴,透着一种微妙的蛊惑感,他抄着手臂欣赏着矗立在二楼,高岭之花般的绝色少年,下巴缓缓指了指地上血流不止的男人,“是你干的?”
蓝傲文歪了歪头,换了个角度打量楼战:“地板全湿了,你和你的狗干的?”
楼战身后的人对这话的反应显然有些大。
楼战抬手止住身后人,指了指脚下:“下来。”
蓝傲文冷冷地回敬:“地板擦干净。”
余伯有些担心地看向楼战,怕对方被激怒后会对蓝傲文开枪,不过却意外地看到楼战竟然笑了。但即使是笑,他唇角的线条也依然透着冰冷。
“有意思。”楼战转向客厅里待命的佣人们,“把地板弄干净。”
余伯带着佣人正要开动,却被蓝傲文喊住,他们高高在上的蓝少爷依旧只看着楼战:“我是让你和你的狗把地板擦干净。”
楼战带着冰冷的笑端详了蓝傲文半晌,却在最后对身后帮众道:“把地板弄干净。女王殿下可是光着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