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督主!”段明臣和颜悦色的向万臻拱了拱手,丝毫不介意他的讥讽之词。
“义父,您可算回来啦!”顾怀清上前扶着万臻坐下,佯作抱怨道,“宫里都忙成一锅粥了,义父倒好,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跑出宫去逍遥。”
万臻对顾怀清换上了一副慈爱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辛苦清儿了,义父并非是躲懒,只是去看望你义母了。”
万臻口中的义母,其实是一位已过世多年的宫女,也是万臻的对食,名叫容槿。当万臻还未发迹,还是个扫地太监时,就结识了这位出身寒苦的梳头宫女,两人相互扶持着走过艰苦的岁月。容槿原本在二十五岁时可以选择离宫,但是因为舍不得万臻,居然选择留了下来,万臻因此待她十分珍爱,然而就在万臻即将坐上东厂督主之位时,这位容槿姑姑不幸身亡,真是个命苦的女子。
万臻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这位对食宫女念念不忘,即使皇帝允许他婚娶,他还是把正妻之位空缺着,连谢雅兰这样的名门贵女也只是纳作贵妾而已。
顾怀清清楚万臻对容槿的深厚感情,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奇怪,这个时节既非清明,又非忌日,而且正逢太后过世的多事之秋,义父怎么突然跑去给义母上坟了?
顾怀清正思索着,万臻却突然板起脸,对着十个东厂高手大发雷霆:“东厂竟然养了你们这样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好生保护太后,结果呢?你们让本座如何跟陛下交代,亏你们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不会玩忽职守?简直该死!”
万臻一通咆哮,东厂高手不敢辩驳,纷纷低垂着头跪下,一时间厅堂内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顾怀清劝道:“义父息怒,他们虽有责任,但罪不至死。依孩儿看来,这个案子是有人精心策划的,而且筹谋多日……”
段明臣突然打断道:“万督主,恕我冒昧,我想知道,那一晚你为何会去慈宁宫请安,跟太后聊了些什么?”
万臻看了段明臣一眼,冷冷的道:“本座与太后聊的内容,本不该说给外人,但段大人既然受命与清儿一起查案,本座便破例说与你听。其实,早在太后摔倒昏迷前,梁婉小姐就曾来东厂求助,说有人写恐吓信,威胁太后的生命安全,因此本座才会增派人手去慈宁宫守卫。后来太后摔倒昏迷多日,身体每况愈下,本座忧心太后的安危,又怕有心怀不轨之人骚扰太后,所以才在得知太后苏醒后就赶过去,建议太后增派一些人手,同时将慈宁宫上下彻查一遍,不过太后觉得本座小题大做,遂拒绝了。”
“多谢督主告知。”段明臣又道,“督主离开慈宁宫时,太后的精神状态如何?当时她身边还有何人伺候?”
“太后看起来有些疲倦,谈话时不时的打呵欠,但神智还是清醒的。本座离开时戌时末不到亥时,太后的寝宫只留下宫女紫蔲陪夜,太监钱喜则在寝宫外面伺候。这二人在慈宁宫伺候多日,看起来倒是老实本分的奴婢。”
段明臣看着万臻的眼睛,问道:“督主是绝世高手,依督主看,是否可能是武功高强的刺客偷偷潜入慈宁宫杀害太后?”
万臻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本座派出的是东厂最精锐的高手,然而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踏雪无痕,落叶无声。本座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东厂头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申辩,然而终究摄于万臻的余威,不敢出口辩驳,但看得出来内心并不服气。
段明臣点点头,说道:“多谢万督主和诸位公公的配合,我的问题问完了。”
万臻饶有兴趣的问道:“听说你们已经审问了宫人和太医,清儿还带人搜了皇后妃嫔们的宫殿,对破案可有头绪了?”
顾怀清眨了眨眼,正要回答,却被段明臣使了个眼色。
“此案牵涉重大,陛下嘱咐我等一定要守口如瓶,在拿到可靠的证据前,不可以随意透露。故而请督主见谅!”
段明臣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而且皇帝的确是这么个意思,顾怀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略感歉意的看着万臻。
万臻不以为杵的笑了笑:“看来段大人的确是深得君上的信任,祝你们早日破案,不负陛下所托。”
“多谢督主吉言,我和怀清自当尽力!”段明臣对顾怀清使了个颜色,又对万臻道,“时辰不早,宫门就要关了,我等告辞了。”
万臻诧异道:“怀清今晚也要回府?”
顾怀清的俊脸一热,这段日子他都宿在东厂,但如今段明臣回来了,他自然舍不得不陪着他,于是支吾道:“忙得好几日没回去,得回去看看了。”
万臻看了看局促不安的顾怀清,又看了看段明臣,意味深长的道:“回去看看也好,只不过东厂始终是你的家,这一点,清儿不要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夫夫双双把家还了,巴扎黑!!
☆、第157章 新的线索
顾怀清和段明臣并肩从东厂走出来,宫殿梁下垂挂的八角流苏宫灯将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
秋日的夜晚格外萧瑟,屋顶落了一层白霜,远远望去如薄雪般皎洁澄亮。
顾怀清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对段明臣道:“涉案的人问得差不多了,我让他们释放慈宁宫的宫人吧?”
段明臣含笑看了顾怀清一眼:“放他们自由,然后再暗中命人监视,看看有没有人会露出狐狸尾巴。是个好主意!”
顾怀清的心思被段明臣点破,嗔怒道:“你就不能稍微装得笨一点嘛?”
段明臣凑到他耳边,亲昵的打趣道:“我们怀清聪明绝顶,我若是太笨了,怎么配得上你?”
顾怀清听得心口微甜,但想到悬而未决的案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夸我了,这都过去两天了,这案子还是没有一点进展,至今一点头绪都没有。能不能按时破案,我心里真有点没底……”
段明臣笑道:“怎能说没有一点进展?至少我们搜集了很多讯息和口供,这里面就含了很多线索。你别心急,回去我们好好整理和讨论一下,没准就有头绪了。”
“好哇!”顾怀清的眉头舒展开来,“说起来,你走了这么久,你家雪球长大了许多呢!”
“雪球?”段明臣不解的问道。
“就是你收养的那只小白猫啊!每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还霸占虎妞的窝,你再不回来啊,就要变成我家的猫了。”
段明臣这才想起顾怀清送他的那只瘦小的白猫,不由得莞尔一笑:“我离开这么久,多亏你照顾它。”
顾怀清摆摆手道:“无妨,反正虎妞也喜欢它,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它一份,我只是让管家每次多煮点鱼就行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皇宫内城,正要骑马回家,突然一辆停在路边的雕花马车靠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路。
“顾大人!”马车的帘布掀起,露出一张朱颜雪肤的美人脸,正是太后的侄女梁婉。
“梁小姐,你怎会在此?”顾怀清惊讶的问道。
梁婉穿着一身雪白的孝衣,俏脸苍白,鼻尖冻得通红,情绪却十分激动,从马车里伸出手,一把拽住顾怀清的胳膊:“顾大人,我等了大半天,可算是等到你了!”
这天寒地冻的夜晚,即使坐在马车里,也难以阻挡刺骨的寒意。一个娇贵的少女忍受着严寒,专程来宫门外等候顾怀清,显然不可能是没事闹着玩的。
段明臣盯着梁婉抓住顾怀清的小手,剑眉微挑,眸光冷了几分。
顾怀清察觉到段明臣身上传出的凉意,便使了一个高明的卸力,从梁婉手里挣脱出来,低咳一声道:“不知梁小姐如此着急寻我,所为何事?”
“这……”梁婉颇为忌惮的看了段明臣一眼,段明臣却跟铁柱一样立得稳稳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顾怀清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同知指挥使段大人,最是严谨持重。梁小姐有话但说无妨,无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