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见段明臣看过来,似是大吃一惊,慌忙转过脸去,一路小跑着冲到队伍中间,遮挡了段明臣探究的视线。
段明臣第一反应是这少女长得似乎有些面熟,第二反应是她为什么要躲闪自己的目光,甚至慌慌张张的逃走?事实上不仅是少女躲闪自己,连白嫣的态度也有些奇怪。
当日擂台比武获胜,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只出于礼节,至少其他两位堂主都过来敬酒祝贺,唯有白嫣借口身体不适,远远躲开了,今天她明明看见自己,却招呼都不打,掉头就走。段明臣跟她并无恩怨仇隙,为何她会态度如此冷漠?
段明臣眯了眯眼,这么多的疑点怎容错过?于是他抛下垂钓的连锦,加紧脚步,悄悄的跟踪白嫣她们。
不过白嫣的武功不弱,为了避免被她发觉,段明臣也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缀在后面,利用山体和岩石,巧妙的遮挡住她们的视线。
跟了一段距离,段明臣渐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群少女看似纤腰楚楚,身材高挑,但其实她们并不瘦,尤其肩膀和手臂都很粗壮结实,从裙摆下面露出的绣鞋跟普通闺秀的玉足比,堪称天足。更奇怪的是,她们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走路的速度并不快,还一摇三晃的,照理说,习武之人不该如此差的协调性才对。
段明臣越看越觉得疑点重重,不知不觉得就尾随她们走入一片石林。
那石林由许多黝黑的石柱组成,一根根的竖立着宛如石笋,连成一大片。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段明臣眼睁睁看着白嫣和少女们走入石林,眨眼就失去了踪影,他心中诧异,赶忙追过去,踏入石林之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他不甘心的又走了一遍,结果依然如是,才发现这竟是一个奇门八卦阵法,外有阴阳乾坤,内有生死八门,暗藏无数种变化。
段明臣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关于此阵法的传说,这奇门八卦阵法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他还是第一次碰见,果然极为玄妙。
在入阵之前,看起来只是一片普通的石林,但当人入阵之后,却只觉得眼前一团迷雾,看不真切方向,就算做了记号,转一圈之后仍然会回到原点,不仅找不到出路,连退回去都不行,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里面团团乱转。
徒劳无功的转了几圈之后,段明臣又回到原点,心中不免焦急,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下,慌乱紧张无济于事,只有静下心来细想破解之法。
他想起他那位学识渊博的恩师的话,所谓奇门八卦之术,说到底只不过是利用人眼睛的盲点,迷惑人的障眼法而已。
段明臣盘膝坐下,闭目凝神,气聚丹田,深吸吐纳,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的境界。
闭上眼睛之后,眼前的幻境就消失了,他运用耳力,聆听湖中波浪撞击岸边岩石的声音,以此辨别身处的位置,然而毕竟隔得甚远,闻香岛又是四面环水,而且水流诡异,不能以此来辨别方向。
段明臣不急不躁,盘膝调息打坐,宛如老僧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西沉,日落西山,突然听到闻香岛的晚钟响起来,湖对岸的钟声也随之响起,彼此应和,隆隆声不绝于耳。
段明臣凭借这洪亮的钟声,终于在脑中明确了清晰的方向,也找到了出阵的方法。
段明臣闭着眼,摸索着石柱,慢慢的朝着钟声响起的方向前进。
走了不知多久,段明臣感觉到脚底下不再是平地,才再度睁开眼,发现石林已被他抛在身后,不过,那群白衣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前方的山顶有一座寺庙,晚钟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
段明臣想起,只要闻香岛上的钟声一起,湖岸上的钟就会同时响起,带来巨大的震动,气势十分惊人,这也是闻香教主作法当日、令民众震撼的奇景之一。
段明臣突然对岛上的这口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亲眼看一看,于是他沿着山路攀登上岛上的最高点。
山巅屹立着一座白墙红瓦的寺庙,斑驳的墙壁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正门的匾额上写着“无心寺”的草体书法。
段明臣抬头望着那龙飞凤舞、笔力雄浑的三个大字,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可是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跨入无心寺的寺门,但见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一个穿着灰衣的僧人在扫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段明臣上前道:“这位师傅,冒昧打扰了。”
那僧人却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抬,只是埋头继续扫着地。
段明臣喊了他两声,见得不到回应,不得已走到他身后,拍了拍僧人的肩膀。那僧人讶然回首,然后咿咿呀呀的对着他一通比划,段明臣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僧人竟是个聋哑人。
寺庙占地面积并不大,段明臣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寺庙唯一的人就是这名扫地聋哑僧。
段明臣走进大雄宝殿,里面除了供奉道教三圣的塑像之外,还有一座金碧辉煌的神龛,供奉着无心老母,旁边还有一座神龛里供着狐面人身、面带诡笑的狐仙。
从大雄宝殿的后门出去,就是一座高耸的钟楼,沿着狭窄逼仄的楼梯,段明臣登上了钟楼,只见钟楼顶上并排放置着两口大钟,每个都有一人多高,岛上每日响起的钟声想来就是由它们发出的。
段明臣仔细观察这两口大钟,发现它们都由青铜铸成的,沉重无比,钟体的大小、厚度、形状、乃至上面镌刻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
段明臣伸手摸了摸青铜钟,脸上若有所思,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那扫地僧跟了上来,将他从钟的旁边拉开,冲着他拼命打手势。段明臣看出来。聋哑僧是在阻止自己动那两口钟,同时劝自己赶快离开。
段明臣看看天色不早,已渐渐黑沉,便跟着扫地僧下了钟楼,离开了寺庙。
这一日得到了不少的信息,他得回去好好整理、消化一番。
段明臣本想回去探望一下顾怀清,然而刚刚走到地宫入口,就被教主派来的白衣侍童拦住,说是教主邀他共进晚餐,顺便商量事情。
段明臣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跟那侍童走了。
而这一幕却正好被站在石桥上的顾怀清和萧珏看在眼里,顾怀清大病初愈,体虚气弱,脸上缺了血色,倒有了几分斯人独憔悴的味道了。
顾怀清望着段明臣决然离去的背影,脸色越发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精美瓷器,眸子里流露出嫉妒和幽怨来。
萧珏啧了一声,面带同情的看着顾怀清,安慰道:“没事,我看段兄定是没有看到你,不是故意不理会你,掉头离去的。”
萧珏不安慰还好,这么一说,顾怀清越发堵心,脸色越发阴沉,深邃的眼睛像一汪淬了冰的寒潭,十指不自觉的捏成拳,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真没想到段兄刚刚荣任堂主,就受到教主如此高度的信任,现在教里上下都在传,说……”萧珏欲言又止。
“说什么?”顾怀清冷冷的追问道。
☆、第118章 虚以委蛇[已替换]
“算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肯定是诋毁和污蔑段兄的,怀清不听也罢。”
顾怀清冷笑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想象得到。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若没有做,空穴岂会来风?”
顾怀清哼了一声:“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趋炎附势、见色忘义的卑鄙小人!”
“怀清,你别难过。”萧珏趁机握住顾怀清的手,“段明臣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却对你的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何况,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