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确实是属下大意了,早知道该多派些人保护公主。”段明臣低头道。
刘崇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为今之计,必须赶在东厂之前,找到相野雄飞这厮,将凶手抓拿归案并绳之以法,如此,我们才能将功赎罪,不负陛下所托。”
段明臣闻言,却皱起浓黑英挺的眉,道:“大人,属下认为,相野雄飞此人……”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请示的声音:“指挥使大人,罗千户求见,说有急事禀告!”
罗钦手下的人保护公主出了岔子,罗钦自觉失职,便主动请缨担任搜捕相野雄飞的职责,他这会儿出现,必然与此案有关。
刘崇忙道:“快传他进来!”
罗钦风风火火的跑进门,对刘崇和段明臣行礼之后,不等刘崇开口问,便主动说道:“有相野雄飞这厮的行踪了,不过不是好消息!”
“怎么说?”段明臣问道。
“今早京郊宋氏义庄有人报案,说有人在夜里闯进去盗走一匹马,并且打伤了马夫。根据那受伤的马夫描述形貌,盗马贼应该就是相野雄飞。”
刘崇震惊道:“宋氏义庄?那不是在城外三十里开外了?不是命令紧闭城门了,相野雄飞是如何出城的?”
罗钦哑口无言,讷讷的道:“这一点……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案发之时是半夜,城门本就是关着的,城楼那么高,每十步就有士兵巡逻,他就算能爬上城楼,也不会不被人发现。”
刘崇恼火道:“那倒是奇了怪了,莫非这厮还长了翅膀,能飞出去不成?”
罗钦被刘崇黑着脸一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用求援的眼神看向段明臣。刘崇这人性格暴烈,经常把手下骂得狗血淋头,不过对于段明臣这个智勇双全的下属,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往往锦衣卫兄弟犯了事,就会请段明臣出面求情。
段明臣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罗钦,问道:“相野雄飞盗了马,向哪个方向逃去?有没有派人去追踪?”
“根据那马蹄的印迹,应该是往南边去的,已经派人带着猎犬去追踪,一有消息就会回报。”罗钦想了想,又道,“属下感觉,相野雄飞这厮虽然不是大齐人士,但逃跑的路线却似乎很有规划,别的不说,他一出城就直奔宋氏义庄,好像一早就知晓那里养了好马。”
段明臣颔首道:“你不要小看东瀛人。东瀛两度攻打高丽,其野心并不仅限于占领高丽,而是想借高丽这块跳板侵入我大齐的中原沃土,因此他们恐怕一早就对大齐做了深入调查,甚至很多地方都布下了他们的暗桩,相野雄飞身为大将之子,必然掌握着这些情报。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相野雄飞就是武功再高,也不敢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国土上逃窜。”
罗钦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心中对段明臣的见识更加钦佩。
刘崇脸上的神情则凝重起来,道:“照明臣的推断,相野雄飞会沿什么路线逃跑?”
段明臣道:“这个不好说,但按照常理,他若是要逃回东瀛,必然会往东南沿海,找到船只渡海回国。倭寇以前比较猖獗之地,比如浙东和福建的沿海地区,很可能会有倭人的据点。”
“哼,若是让他逃出大齐,那我们的脸面也丢尽了!”刘崇眼露精光,捋了捋下巴的络腮胡,想了想道,“这样,我即刻便传令锦衣卫临海四大卫所,各派出缇骑五百,全力追缉疑犯相野雄飞。”
段明臣皱起眉,道:“大人,属下倒是建议,只是追捕一个相野雄飞,不需如此大张旗鼓。缇骑一出,必然搅得人心惶惶,不如悄悄布下陷阱,守株待兔,等待相野雄飞和东瀛暗哨自投罗网,岂不更妙?”
刘崇哈哈大笑,拍着段明臣的肩膀:“明臣此计甚妙!那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刘崇手劲甚大,蒲扇般的大掌拍在段明臣肩上,震得他肩膀酸麻。
罗钦心里也不免同情段明臣,刘大人的铁掌功可不是盖的,普通人被拍一下估计就软瘫在地了。
罗钦投桃报李,趁机给段明臣解围,道:“属下亲自去城门和义庄再查看一番,段大人要不要一起?”
“正有此意。”段明臣点头说道。他也正想去实地查看一番,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段明臣与罗钦从北镇抚司出来,各自牵了马。
“段大哥,我们去哪个门?”
“既然相野雄飞出现在京城南郊的义庄,应该是从南门出去的,所以我们就先去南门看看。”
于是他们便骑马赶到南门,负责京畿戍卫的九门提督贺亮亲自迎接二人。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九门提督贺亮自然不敢怠慢,驿馆公主被害相野脱逃的消息,他就立刻下令增加了一倍兵力,加强城门守备,务必要将疑犯堵在城里,谁知这样安排之后,相野雄飞竟然还是逃出城去,这不免让他这个长官面上无光。
段明臣跟贺亮见礼之后,贺亮主动表达了歉意。贺亮此人在朝中口碑甚好,段明臣以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也了解他是谨慎严谨的性格,不是那种玩忽职守之人。
段明臣摆摆手:“贺大人不必自责,相野雄飞此人性格狡诈,武功又高,是个棘手的角色。我们前来,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出城的。”
贺亮苦着脸道:“不怕段大人笑话,这事儿下官也没弄清楚。”
段明臣道:“昨晚负责南门守备的是哪位?可否请他过来问话?”
贺亮点点头,着人叫来一个身披盔甲、肤色黝黑的方脸汉子,道:“这是简大勇,负责南门守备,段大人有话只管问。”
简大勇面相憨厚老实,见到段明臣那一身飞鱼服,想起锦衣卫严酷的名声,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段明臣朝罗钦微抬下巴,罗钦心领神会,便开始审问简大勇。
要说锦衣卫严酷的名声,那确实名不虚传。简大勇是一条彪形汉子,也招架不住锦衣卫那暗藏机锋、步步紧逼的审问方式,不一会儿额头和背心就被冷汗浸透了,若是换个胆子小点儿的,恐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贺亮看着不免心惊,看着罗钦长着一张娃娃脸,可是逼问的架势却像用刀子在戳人,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简直比大刑伺候都可怕。
贺亮这才相信有些被锦衣卫审过的人说的话,锦衣卫哪怕没有诏狱的百种酷刑,也一样可以让人胆寒的。他只祈祷这辈子都不要落到锦衣卫手里,否则就是不死也要落下心理阴影。
段明臣端了杯茶,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听罗钦审问简大勇。坐到他这个位置的锦衣卫统领,审过的犯人不下数千,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番审讯下来,若是对方心里有鬼,基本上都能看出破绽来。
原本他有点疑心南门守备简大勇是不是东瀛暗桩,里应外合偷放相野雄飞出城,但审问的过程中,简大勇虽被逼得狼狈,但自始至终说的话都很统一,南门的人员部署、巡岗、换班等情况,他都安排得妥当,并无疏漏之处。
罗钦问完,拿眼去看段明臣,段明臣朝他微微摇头,罗钦便对简大勇道:“好了,你下去吧。”
简大勇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赶紧离开两位瘟神,并且决定,这辈子都要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永远也不要跟这帮可怕的锦衣卫扯上关系。
段明臣站起身,对贺亮道:“贺大人,麻烦带我们去城墙上看一看。”
“当然,段大人请。”
贺亮领着两人沿着数百级楼梯,登上古老的城墙。
大齐建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作为军事要地,京城的城墙修得可谓固若金汤,墙体用大块青石垒成,高足有百丈。
城楼之上,旌旗迎风猎猎作响,段明臣站在城墙边,朝下面望去,但见城墙高耸,青石墙砖有些年头了,上面长满青苔,异常滑腻,即使以段明臣的功夫,也不敢说一口气可以攀上百丈高墙。何况城墙上每十步就有身穿盔甲手持□□的卫兵站岗,昨晚甚至加了一倍人手,相野雄飞即使练了壁虎功,能够攀上城墙,也不可能逃过卫兵的眼光,不被人发现行踪。
那相野雄飞到底怎么出的城,莫非他长了翅膀?段明臣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