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禹目光随着妹妹出去,见许广多打量几眼,轻咳一声,“我知许通判成家心切,可那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打她的主意。”
许广收回视线,问道,“那徐二爷怎么也盯着她瞧?”
“她是我妹妹。”
许广想起来了,“对……表妹来着。”他又莫名了,“那为何听说陆姑娘是自小就养在谢家?”
谢陆两家的事千丝万缕,要想解释清楚,还得一天。陆正禹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说道,“姑娘家的,还是养在书香门第好,不要沾染了铜臭味。”
这个理由虽然明显是敷衍,不过许广扪心自问和他们也并不算好友,不愿说的强行问了缘由也没意思,就没追问了,“对了,你们两家有适龄的姑娘要嫁么?”
谢崇华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哎呀,娶了谢家徐家姑娘,我不但能住进来不愁三餐,日后你们也再不能让我与马同行了,一举两得,实在是美事。”
谢崇华和陆正禹觉得许广为人不错,也有担当,遗憾的是并没有,直言相告,让许广大呼可惜。
三人说说笑笑,吃了饭菜,撤下残羹,又觉不能尽兴,谢崇华就让人温了酒来。
不多久酒婆从厨房拿了篮子过来,将温酒的小火炉放在桌上,放置盛了水的盆,把酒放入其中。片刻又拿出一碟干豆和一碟肉,说道,“这肉是腊肉,才刚腌了十天,没入味,但咸得很,不要吃太多。”
陆正禹问道,“酒婆这是从冀州带来的?”
“夫人让我带东西走,可我除了几件衣服没什么带了,就干脆把腊肉捎上,也是怕路上碰上个什么灾。腌够了十天,却没来得及让北风吹吹,还有点软乎,刚用热锅煎烫了下,味道倒也不差。”
许广瞧着那腊肉模样,问道,“这是北边的做法吧?”
酒婆闻言,笑笑说道,“南方的吃腻了,就跟个路过的北商学了做法。”
许广了然,酒婆也拿了篮子下去。谢崇华往那看去,酒婆今年的背,好像更加佝偻了。他当初想送酒婆回故里,可酒婆说已经忘了家在何处,谢家不留她,她就只能去住破庙,行乞为生了。无法,谢家唯有将她留下,不要她做活,她也不听,说不愿吃闲饭。
许广多年不曾回家,如今闻了肉香,便提筷尝了一片,果真咸,却咸得让他喜欢,“跟我家的做法相差无几,看来那北商是京城人士。”
北方腊肉多直接以盐腌制,南方腊肉会佐以各种调料。一个借北风风干,一个借火炉熏干,各具风味,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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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安府的街道比冀州的宽敞,东西更是琳琅满目。齐妙家门殷实,可到底是地方局限,有许多东西也是她没见过的。想着回去时丈夫也走了,就放宽了心慢行。也亏得姐姐去采购东西,她要买的不多,东一家西一家的,就更不急了。
余光瞧见陆芷又停在一处摊子前,那摊上摆着各种好看的盒子瓶子,材质有木的、瓷器、白玉、翡翠,琳琅满目,也十分好看。她在旁笑道,“喜欢就买吧。”
陆芷便弯身挑了一个瓶子和盒子,自己付了钱。昨天谢崇意还问她有没有瓶子,想要装药粉,买了给他。那盒子也给他装点膏药,谁让他那样招惹蚊子,总被咬出包来。齐妙说道,“你要拿来装什么?也太精巧了吧。”
“送人。”陆芷不敢和她说是送给谢崇意,她知道嫂子不喜欢他们亲近。
可齐妙怎么会猜不出来,她关心的人横竖就那几个,在这也没朋友。陆五哥已经有心细的姐姐照料,什么都不缺了。几个小的她是疼,但每回送东西都是谁也不落下的,如今只有一个,显而易见是要送给谢崇意。她轻叹,“阿芷,你这样会苦了你自己的。”
“我知道三哥哥不喜欢我。”陆芷握着盒子,盒子上的雕纹有些扎人,“我就是想对他好。”
齐妙听了心里并不好受,摸摸她的头说道,“不要陷得太深,否则往后会痛苦的。”
陆芷点点头,她知道谢崇意对她好是因为将她当做了妹妹,可要是哪一天,那种感情变质了呢?那样的话,嫂子他们就不会反对了。
买完东西回到家里,她去院子里找谢崇意,果然瞧见他在捣鼓药材。走上前就将瓶子盒子给他,“装药用的。”
谢崇意刚才还打算去外头买几个瓶子,见了这瓶子,说道,“这么小的还有没有?大小是我想要的。”
“有,但是你要这么多做什么?”陆芷坐在他对面,将草药拨进药碾中。
谢崇意答道,“这是几味止血的药磨成的粉末,效果很好,我想给我哥他们随身带着,万一受伤,就能拿来急用了。但是瓶子太大带着不方便,太小又装不了多少,你买的这个就合适。”
“那怎么不用纸包呢?”
“打仗辛苦,怕跑得汗流浃背,又要渡河什么的,药会湿,就没效果了。这瓶子可以挂在随身带着的水壶旁,方便。”
陆芷了然,“那等会我去街上买,三哥哥要几个?”
“买十五个吧,要是我哥觉得好,士兵可用,就可以做多些了。”
陆芷低声,“三哥哥还是想去军营么?”
谢崇华研磨着草药的手微顿,“想,留在家里什么都帮不了,像废人。”
陆芷默然片刻,说道,“以前谢哥哥不让你去,是因为我哥和他都在军营,怕他们有事没人照顾嫂子他们。现在我哥在家了,你再提提,指不定能成的。”
她心底不想谢崇意去那危险地方,可他有那抱负,强压了他的*,他哪里会开心。更何况谢哥哥也在那,有他去帮忙,谢哥哥也会轻松些吧。
谢崇意也觉可以再提,等他拿了药去,跟兄长好好说说吧。他笑笑,“好在你提醒了我。”
陆芷见他展颜,自己也露了笑颜,又探手拨药。
等晚上谢崇华回来,谢崇意就跟他提了这件事。谢崇华沉默许久,还是不大想他去,“打仗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们谢家有我去就好,你不要掺和。我让五哥给你找间铺子,开个医馆吧。”
“我并不是去打仗,只是给士兵治伤。”谢崇意拍拍自己胳膊,“哥不让我这手提起兵器,但是至少要能让我拿得起药杵。”
谢崇华还是不愿他冒险,他可死,可弟弟不行。母亲就他们三个孩子,他不想答应弟弟这请求。
“哥。”谢崇意见他转身去洗手,不理会自己,上前一步说道,“哪个军医会冲到前头打仗去的,不都是在后头治疗伤兵。如果那样我都有危险,那就只能说明敌军已经打到我们指挥的营帐来了。”
手已快伸进水盆,又停下了。谢崇华偏头看他,“你为何非要坚持去?救治伤兵和开医馆,同样是行医救人,有什么不同?”
谢崇意说道,“不同,因为我想替二哥分忧,二哥为我们家做的太多,弟弟想给您扛一些。”
语气坚定,目光更是坚定,谢崇华微怔,弟弟已经长成可以为他分担的男子汉了,可他却还将他当做少年来看。总想着庇护一家人,可他不能庇护他一辈子,总有一日,弟弟也是要往外飞的。哪怕硝烟滚滚,他也不惊怕。
他默然半晌,才缓声,“明天我带你去见王爷。”
洗手的水声哗啦响起,像滴进心里,洗净了纷杂心绪。谢崇华觉得肩上担子的确是轻了,因为弟弟已懂事,可以自己做决定,也不再怕他再走歪路。
已归故土的双亲,也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