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道:“正如陛下说的,卑臣跟着陛下数年,或许或多或少都了解了陛下一些,这么多年来,陛下苦心经营这个朝廷,您放不下朝廷……同样也放不下隆虑侯。”
刘彻又笑了一声,道:“卫青啊,你这是在往朕的伤口上撒盐……行了,去罢,着人拟诏。”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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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杀主父偃,赐死嬴政,行刑当天,无一人相送。
朝廷就是这个样子,无论你是门客成千还是上万,无论你是一年连升四级,还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平日里一团和气,只要是势力正当时,诸公皆誉之,等到名败身诛,会有数不胜数的人出来添油加醋,就怕罪名太轻,行刑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相送,避之不及,唯恐惹得一身腥味。
嬴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断头台,永远是他断别人的头,就算不做皇帝,也正如公孙弘说的,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然后今日却在这里。
时辰还没有到,主父偃望了一眼人群,不见什么认识的人,笑道:“今日沦落到次,全是主父偃咎由自取,只可惜连累了隆虑侯。”
嬴政并没有说话,就见监斩的官员突然愣了一下,立马趋步上前,有人骑马过来,到了跟前翻身下马。
那官员立刻对来人笑道:“大将军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卫青却没理那官员,而是径直走到嬴政面前,突然一撩衣摆,猛地屈膝跪下。
这个举动将旁边的主父偃惊了一跳,饶是嬴政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受不起大将军如此大礼。”
卫青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郑重的,恭恭敬敬给嬴政拜了一下,道:“卫青是来叩谢当年的知遇之恩,若不是隆虑侯,卫青至今也只是建章宫里的一名马夫。”
嬴政听了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释然,再说什么都完了,任是卫青知不知道,也都于事无补了。
卫青没有起身,仍然跪在地上,一个大将军大司马给死刑犯下跪,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卫青反而像没看见一样,神色郑重,道:“陛下拖卑臣……来送隆虑侯一程。陛下说了,答应隆虑侯的所有事情,必然都会做到,皇太后大丧之后,立刻册封皇子刘据为皇太子。陛下还说……”
朕有的时候在想,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权力,朕都想和他这么走下去,无论他是虚情,还是假意,朕有足够的诚心去打动他……椒房殿已经翻修了,大殿包了金,朕承诺了金屋藏娇,可惜里面是空的,没有人来住。朕确实是皇帝,但并非每一个皇帝都只擅长虚无的承诺,一言九鼎,也是皇帝的特长……
嬴政听着卫青的复述,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刺痛,又开始慢慢的发酵,谜底似乎呼之欲出,嬴政眯起眼睛,眼尾有些微微的发红,轻声笑道:“晚了。”
东方朔辞了官,他的官本身也只是个摆设,收拾了家当,准备离开这个京城是非之地。
东方朔让骑奴把车赶到郊外,却不继续赶路,骑奴道:“先生,为何不走了?天色不好,马上要下雨了,再不赶路,怕是要露宿了。”
东方朔却笑道:“不忙,还要等一个人,人还没到。”
骑奴是跟着东方朔的下人,没听说过东方朔还有其他亲人,道:“先生还要等谁?”
“一个莽夫。”
他正说话间,就听见车轮碾压树叶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一辆马车往这边来。
马车里面有人笑道:“能得大将军赶车,我这辈子可算是值了。”
那人说着,撩开车帘从里面下来,正是主父偃无疑。
卫青笑道:“主父先生莫忘了,卫青是骑奴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