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年轻人被他笑得有点发毛,于是到了嘴边那一句“尿性”活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结果就是,他酝酿了个半天也没酝酿出个稍微温和一点的说话方式,于是索性沉默下来……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一副羊皮卷轴飞到了他的面前,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那羊皮卷轴,那上面鲜红的、只属于魔王路西法的“机密公文戳印”让他的眼皮子抖了两抖。
“自己看。”男人淡淡地说。
停顿了几秒后,玛门将那卷轴抽过来,展开飞快扫了几眼,在看见了“第五狱”以及“斯提克斯沼泽面临干涸”这样的关键字眼后,便啪地一声合上它,像是扔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将它扔回了桌面上。
“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笑了笑,可惜那双红色的瞳眸之中却丝毫不见一丝笑意,“他因为任性出走,丢下建设一半的第五狱以及一大堆烂摊子给我收拾,这些我都可以不去追究——但是现在第五狱明显已经因为长期失去了掌控者出现了问题,斯提克斯沼泽相对冥河,再过去就是潘地漫尼南,现在地狱的核心城市出现了问题,你叫我怎么玩?”
玛门想了想,也露出个纠结的表情:“人类的寿命又不长,你完全可以……”
“我一分钟也等不了。”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阴影之中,“地狱始终在建设当中,小打小闹可以,但是我不能冒着捅出大篓子的危险,再让他继续任性胡闹下去。”
“……他知道了会恨死你。”
“随便。”男人撇开脸,将目光固定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处,随即淡淡道,“反正又不是没恨过。”
“……………………”
看着男人半隐藏在阴影之下、仿佛带着面具似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红毛年轻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呯”地一声,红毛变成了鸽子,鸽子歪了歪脑袋发出“咕咕”的叫声,随即扑簌着翅膀,从办公室敞开的窗户飞进了夜空。
而从始至终,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就如同成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纹丝不动地坐在他的扶手椅中……当血红的瞳眸转动,冰冷的目光从办公桌上那卷摊开的卷轴上扫过时,男人顿了顿,下一刻,只听见“噗”地一声声响,蓝色的火焰从卷轴周围窜起,那被印刻了机密印戳的卷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燃烧殆尽。
良久,直到那卷轴成为一摊黑色的灰烬,男人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仿佛是面具碎裂开了一般,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疲惫。
夹杂着湿气的风从窗外吹入,夜凉如水。
61第十章
罗修从乌兹罗克的办公室里出来,被凉风吹得只觉得头重脚轻。本来想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却没想到在回房间的半路上,他却看见了在外面闲晃的海勒——走廊昏暗的光线之下,她似乎正踮着脚饶有兴致地看着走廊两边挂着的那些乌兹罗克画的关于天堂和地狱的油画,当罗修走近的时候,她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来——
黑发年轻人和这姑娘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黑发年轻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而在他的不远处,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却仿佛是被吓了一跳,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吞吞吐吐地说:“爱、爱丽斯?”
罗修盯着这姑娘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直到把人家看得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这才走近了海勒,尽量用不会吓着这个胆小的姑娘的温和声音问:“已经宵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勒抬起头,看着罗修,紧绷而飞快地笑了一下然后重新低下头:“公共休息室出了点事儿,现在大家都在公共休息室里,我觉得很闷就出来走走——修女说十二点之前回到公共休息室里就行,到时候再统一带我们回房间去。”
“出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海勒小声地哼哼了声,“好像是艾丽嘉和玛利亚修女发生了争执,还动起了手——真令人惊讶,我以为不会有人敢跟修女们动手的,毕竟……她们手里还有教条呢,我、我听海伦说,被那东西抽过之后,虽然不会有皮肉伤,但是能疼得人连续几天都坐立不安。”
当海勒说话的时候,她那出乎意料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似的,紧张地颤动着。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罗修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觉得不怎么对劲儿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黑发年轻人伸出手将面前这个低着头的姑娘的下巴抬了起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浑身一僵却顺从地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了自己的脸,罗修捏着她的下巴看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问:“你的额发……”
“剪掉了。”
海勒小声地说着,一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没有再遮盖住眼睛的额发——虽然它们看上去简直像是被狗啃了似的厚薄不均长短不一,但是还是将短发姑娘之前几乎那完全被遮住的眼睛给漏了出来,罗修惊讶地发现,其实海勒的眼睛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并且还挺水灵的。
“海伦给我剪的。”海勒说着,露出一个稍稍长久并且没有那么紧绷的微笑,就好像她真的挺高兴她的姐姐把她的头发剪成这个模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