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罗修想象得更加糟糕。
天气一天天地凉了下来,十一月的法兰克福正式迎来了深秋的雨季。从天而降的雨水像是要将整个人间都冲刷一遍似的,每一天晚上闭上眼睡觉的时候能听到外面哗哗地在下着雨,睁开眼的时候,那单调的背景音乐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人们只能偶尔在守夜的修女或者保安的交谈中得知,昨天晚上其实曾经停雨过那么一小会儿,但是在天亮之前,又重新下了起来。
到处都湿乎乎的,如果刮起了北风,那就更加显得寒冷异常了。
罗修从乌兹罗克那里领到了三套厚一些的唱经袍,款式和之前的那个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御寒能力却墙上了不少,并且在这的没过多久,在这一周的周末,院长办公室窗外哗哗的雨声中,罗修从男人那里接来了一双厚厚的长靴——事实上对于这个季节来说,长靴这东西是显得夸张了些,但是黑发年轻人还是没怎么拒绝就收下了它——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说,长靴这种东西是人人都有的,现在给他和以后给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
罗修随手接过那个长靴放到一边,想了想后决定还是问一下:“听说城市里调配过来的起重机被拦在路上了?”
“是的,这里到底还是乡下,路面本来就凹凸不平,现在成天下雨,路面又湿又软泥泞不堪,城里的人可不愿意这个时候开着那些大家伙跑到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来呢。”乌兹罗克轻柔地笑了声,懒洋洋地回答。
距离房间的坍塌已经整整过去四天。
罗修每天都会去看看瑞克和爱跳舞的哈衣——并不是他有多关心他们,他几乎是一点儿也不放心“感染源”远离了他眼皮子底下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篓子……连续四天没有进食,本来就嚷嚷着饥饿的“暴力熊”会对自己的朋友做出什么举动?罗修并不知道,他只是不希望再出现下一个被扒了皮的博尔佳——可怜的、交友不慎的年轻人!
沉默了半晌,正想问问眼前的男人对于被迫被囚禁在北边坍塌的房间中的两人有什么几乎,却在这时,罗修忽然感觉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了他,眼皮子跳了跳,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什么反应,下一秒,黑发年轻人就被随即压下来的高大身影压回了床上——
两个成年男人双双倒入柔软的床铺中,让那床发出了不堪负重“嘎吱”的一声轻响,当对方那显得有些冰凉的薄唇贴上来的时候,罗修没有推开他,只是在瞬间的窒息后就乖乖地张开了自己的唇和牙关让对方那湿滑得像是雨天蜗牛的舌尖探了进来……“渍渍”的水声在两人紧紧贴合的唇间发出,伴随着双方越发深入的吻,两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不稳……
然而这只是一个接吻而已。
从始至终,压在黑发年轻人上方的男人的手,都只是撑在床边,另一只手则轻轻地、若有若无地贴在黑发年轻人的腰间。
直到罗修因为那不断在他口中肆意的唇舌发出一声近乎于窒息的沉吟,他感觉到上一秒还缠着他舌尖不放的舌几乎是毫不留恋就立刻退了出去,忽然空下来的口腔让罗修愣了愣,他掀了掀眼皮子,对视上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
抬起手,用袖子擦去唇角边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唾液,罗修平静地问:“这是做什么。”
“如你所问,”男人微笑起来,坦然道,“想做,就做了。”
“喔。”罗修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接下去——两个男人接吻这种事情确实很奇怪,但是他不是很讨厌,眼前的男人又过于理直气壮,于是奇怪的事情似乎又变得没那么奇怪了……啊啊,就好像是东方人见到西方人见面要进行贴面礼会觉得很奇怪而西方人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似的。
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一旦“标准”发生了改变,那么行为本身的意义也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了下限,还谈什么节操。
乌兹罗克从黑发年轻人的上方挪开——双眼含笑地看着对方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自由呼吸的放松模样,他伸出手,将被他压在柔软的被子里的黑发年轻人从床上捞起来,让他坐好,然后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在被子里蹭乱的柔软黑发:“你低着头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是在对我进行无声的邀请,爱丽斯,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将脑袋放在了你的手上,你怎么可能不去摸摸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让他高兴高兴……”
听着对方那越来越奇怪的比喻,罗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客气地皱皱鼻子:“闭嘴吧,我才不是什么小狗。”
乌兹罗克沉吟一声,然后居然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现在不像了。”
罗修抬起头眨眨眼:“什么?”
“没有那只小狗会在被主人安抚了之后抬起头就翻脸不认人地冲他弄鼻子的。”乌兹罗克轻笑道,“过河拆桥,爱丽斯,这真过分。”
“……”
嗝儿屁着凉大海棠,脚巴丫子蘸白糖,过你大爷的河,拆你大爷的桥!
罗修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转过身迈开大步子就往外冲了几步——刚刚出了乌兹罗克办公室的门,想想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回过头微微眯起眼在室内扫了一圈,目光在那个站在原地冲自己微笑的男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了之前被他随手放在床边的那双靴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