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气哄哄的跑了。
夏武跑去找他大哥诉苦,“不知谁出的馊主意,非要把莲表姐说给我。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夏文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夏武道,“就是今晚爹找我说的,嫂子知不知道?”他是来打听消息的。
夏文命人请赵长卿出来,将此事与赵长卿说了,问,“你有没有在母亲那里听母亲提起过。”
赵长卿早知夏姑妈的痴心妄想,只是这话再不好说出来的,道,“我只听太太说过,想让二弟专心念书,过一二年好考个秀才出来,说亲才体面呢。如何突然就能提起亲事?”
夏武一脸晦气,“可不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能吓死个人。”夏武不是不想成亲,若有好姻缘,他也不是很抗拒成亲的事。可一想到是要把赵莲嫁给他,他真宁可去山里做和尚。
赵长卿温声道,“二弟也不用为这个烦恼,这事成不成,总得听听你的意思,难不成还能扭着你去结亲?你既不愿意,叫你大哥去跟老爷好生说一说。只是这事都别再提,莲姑娘毕竟是姑娘家,传出去伤脸。悄无声的按下去才好。”
夏武央他哥道,“哥,你可就我这一个弟弟,不能看着我进火坑吧。就听嫂子的,你去帮我跟爹说一说,我可是死都不愿意的。”
夏文道,“知道了,你只管专心念书就是。”
赵长卿寻个由头就里间儿去了,夏文宽解了他弟好一会儿,才把他弟送走了。
夏文同赵长卿道,“不知谁的馊主意。”
赵长卿道,“这事猜都不必猜,难道你还想不出来?”夏太太素与夏姑妈不和,就是待赵莲,多是看老太太的面子,再不会愿意这亲事的。若不是夏姑妈点头,夏老爷如今再不会提这个。
夏文叹口气,“莲表妹不是外人,只是亲事不比他事,一旦闹不好,耽误的是两个。”
夏武的亲事,自有夏文去同夏老爷沟通交流,倒是赵长卿卸下宫里差使不久,又出了一事。梨果成为了新科翰林中第一个被御史参奏之人。
当初赵长卿那事,起码还是秘折,虽然秘折不秘,也是秘折。到梨果这里,御史果断出击,参的不是梨果差使上的事,直接刨出当年小梨花的事来。尽管小梨花已被家族除籍,但,有这种手刃父叔祖三人的姐姐,梨果的人品深受质疑。
当年小梨花的案子就极为轰动,不只是在边城,这种命案都要上报朝廷的,据说昭文帝阅过之后都深觉不可思议,丧心病狂。不过,事经多年,帝都多少新鲜事,这边城命案也不过惊动一时罢了。只是,重翻旧事,朝中许多人都未料到,当年犯下血案之人,就是梨果的亲姐姐。
外头更有风言风语,说梨果还有一同胞哥哥,如今就在皇后娘娘的铺子里做大掌柜。
赵长卿一面命人去翰林那边寻夏文,让他落衙后务必叫梨果家来,生怕梨果想不开。一面心下暗叹,她七年之功,就被这两封小小奏章陷入尴尬境地。怪不得人们都说,帝都居,大不易呢。
☆、第223章
梨果精神倒还好,起码没有赵长卿想像中的差。
梨果很光棍的说,“又不是没被人说过。”家里刚出事的时候,族人看他们兄弟的眼光都带着戒备,更不必提风言风语。如今不过是再经历一遍罢了,小时候那样艰难都挺过来了,现在也不会为几句流言就去死。
“稳住就好,难也就难一时。”再过三年,没人会记得此事。赵长卿道,“心里有事跟我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别自己闷着。”
梨果忽然笑,“卿姐姐,你真像我娘。”
赵长卿挑眉,“你要改口叫娘,我肯定应,过年还给你包压岁钱。”
梨果噎了一下,道,“刚落衙时,岳父叫我去他家。我想着你这里,就先跟阿文哥过来了。你放心吧,我没事,御史上本,无非就是要我上折自辩,倒是王家那里,要怎么办呢?不成就退亲吧。”
赵长卿道,“遇到这么点事,怎么就能说退亲的话!你没问过王姑娘,焉知她就不愿意与你同甘苦呢?赶紧起来,别傻坐着了,我跟你去王家一趟,咱们得跟人家好生说一说这事儿。”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梨果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去说什么?说退亲?”赵长卿吩咐永福备车,夏文道,“我陪你们一道过去。”
赵 长卿点点头,对梨果道,“你并无亏心之事,打起精神来!别忘了,郑大人是知道你家的事的。那御史所为,定不是郑大人首肯,你见到王翰林,记得跟王翰林说。 把事情说明白了,再说亲事。不要说退亲,你要跟王翰林说,如果王姑娘仍然愿意这桩亲事,你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不辜负她。如果王姑娘不愿意,让王家来退 亲。你很情愿这桩亲事,当初是真心诚意的求娶,你不能有一点难处就先放弃自己的媳妇,她是以后陪你过一辈子的人!”
赵长卿果断非常,目标清晰,“先去王翰林家,再去郑家。”先保住梨果的媳妇,再保住梨果的官位。
赵长卿坐车,夏文梨果骑马。
王翰林一家正在唉声叹气,闺女这亲事上头一直不顺,好容易遇到梨果这瞅着样样齐全的小伙子,家里却有个杀人狂魔的姐姐。王太太一想到小梨花手刃父叔祖三人,便不寒而栗。
王太太想着,是不是这菩萨没拜对,都说西山寺的香火最灵,当初她在佛前许了愿,为女儿求一如意郎君,见着梨果这远道来的和尚,王太太是真心愿意,却不想赵家竟有这等亲眷,这要如何做得亲哪……真是的,白花了大笔银子去还愿。
王翰林还是比较中肯的,道,“说到底,又不是梨果干的,这王八蛋的狗御史,是故意抹黑梨果。”
王太太道,“到底是他家里有这样的事,不然御史也不会拿这个说嘴。”
王翰林道,“谁家还没些沟沟坎坎,上回梨子来的时候,你不还夸他出息么?兄弟两个都上进能干。”
王太太道,“总得叫他家来问个清楚,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把闺女嫁过去吧。”
“这是自然。”
王家老夫老妻正在商量,梨果就上门了,正中他们心思。
夏 文由王公子接待,梨果与王翰林去了书房,赵长卿同王太太在内院说话,王姑娘在一畔,吩咐丫环上茶果。赵长卿接了茶,慢慢的呷一口,真诚恳切道,“近些日 子,流言不断,我猜着会有事发生,不想竟有人寻衅到梨果头上,还牵出旧事。我想着,亲家太太心里定也着急,就带着梨果过来了。是好是歹,是对是错,谁是谁 非,于情于理都该跟您与王妹妹说个分明才是。”
王太太到底有些年纪,并未责难,反是顺着赵长卿的意思道,“可不是,我听了这事,都不知要怎么着才好。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亲戚朋友的都来打听,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赵 长卿见王姑娘神色尚好,温声道,“这事,除了梨子梨果兄弟,也就我最清楚了。梨子不在帝都,我就与伯母妹妹说一说吧。梨子梨果还有个姐姐,叫梨花,比我年 长三岁,因是同族,比邻而居,我们小时候就认得。梨果的父亲叫赵大,算起来是我父亲的族兄。我自小就是听着赵大家打架长大的,每天都打。赵大也在卫所当 差,每月得了俸钱就去赌,赌赢了便去花天酒地,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没钱了也打老婆,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梨果他们妹弟,小时候日子就非常 艰难,后来梨花渐渐长大,出去揽些手工活做,给人家编篮子编筐子,他们的母亲给人浆洗衣裳,这样挣钱过日子,好在能填饱肚子,也是万幸。再大一些,我们凑 了些银子,梨花带着梨子和母亲在街头摆摊子卖早点。我们一道配出一味调料秘方,这道秘方,用来蒸包子做卤味,味道非常鲜美,所以,早点摊子的生意很不错。 摆摊子存了些钱之后,就租了铺面,后来开了一家包子铺,一家点心铺。因为有秘方在,铺子生意十分红火。”
“所有的事就从这味秘方 而来。在边城,有一家百年的老字号包子铺,同行是冤家,因为梨花生意做得好,那家铺子的少东家一直想得到这味秘方。秘方是立身之本,怎能轻与他人?这位少 东家得不到秘方,便私下出了五百两银子,从赵大手里买了梨花作妾,想由此得到秘方。不过,赵氏家族在边城不算一等一的家族,族中也有人口上千,从无买卖子 女之事,简直玷污祖宗。族长知道后大怒,梨花他们凑了五百两银子还给那位少东家,卖身一事就此作罢。因此事太过荒唐,赵大被族规惩处,打断了双腿,只得在 家里养着。梨花虽花了五百两银子,到底事情得以平息,只当是买个平安罢了。伯母是见过梨子梨果的,他姐姐更加出色,经此事后,梨花更加用心生意,铺子的生 意更加红火。偏生不巧,我家出了事,我父亲的官职被贬,那位少东家便又将主意打到秘方上来。这次他有了上回的教训,不敢再行买卖之事,而是买通了梨花的祖 父叔父,他们趁家里没人时将赵大从家里接到赌场,再设下赌局,赵大一夜输掉上万银子,还签了婚书,将梨花嫁给那位少东家做妾。”
“若 是买卖之事,尚可回转,这次他签的是婚书,赵大再混帐,也是梨花的父亲,婚书已签,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何况,那万两赌债,拿什么去还?”赵长卿眼中泪光闪 过,“梨花很小就开始挣钱养家,从给人编篮子做手工开始,到打理起偌大铺面,整整十年的辛苦,就给赵大全都毁了。他们祖父、叔父受雇于人,只等梨花嫁过去 便可得到大笔好处。而那位少东家,更是等着人财两得。不要说梨花,换了谁,谁都不能甘心。梨花已经走投无路,她出嫁前命人买了酒水,在酒水里下了蒙汗药, 将父叔祖三人都杀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会说,她怎么不嫁过去做妾。可嫁过去,难道就是活路?也会有人说,就算没活路,也不该 做出手刃父祖之事?梨花怕死么?她若怕死,不会去杀人。可是,她死了,梨子梨果怎么办?有这样里应外合、吃里爬外的父亲、祖父、叔父,既能卖了梨花给死对 头,将来会不会卖了梨子梨果?”赵长卿忍不住流下泪来,道,“这事,先前没跟伯母说,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情的人,会将她当成丧心病狂的人,只是,换 了谁在她的处境,能比她做得更好呢?梨子梨果兄弟,不是被他们父亲养大,是由他们姐姐养大。别人如何说梨花,那是别人的事。可梨花对于他们兄弟,如母如 姐,梨花被族谱除名后,他们每年都会祭拜梨花。不要说他们兄弟,就是我,句良心话,我也不觉着梨花有错。这事,不怪她,要怪只能怪命运如此。”
赵长卿想到小梨花便不禁伤感,王氏母亲也听得红了眼圈儿,叹息着说不出话。王姑娘劝赵长卿道,“姐姐莫伤感,两位赵公子都是有出息的人,想来梨花姐若知道也是欣慰的。先时不知这些内情,只听得风言风语,父母难免着急,如今知道缘故,我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家。”
赵 长卿拭泪叹道,“你能明白,就是梨果的福气了。那傻小子,被御史参了倒不急,只是担心亲事,生怕伯母妹妹难做,退亲的话都说出来了,只怕耽误了妹妹。要我 说,先时再艰难的日子我也经历过,他也不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这一辈子,谁能一条坦途的过呢?还不是遇山爬山,遇水涉水。何况梨花的事,左都御史郑大人是 一清二楚的。那年赵家出此事,郑大人正在边城做巡道御史,郑大人知此内情时,都感叹法虽难恕,情且可悯。依郑大人的为人,这奏章定是背着郑大人上的,要攻 诘的也不是梨果,他一个小小翰林,谁会费这样的力气去害他呢?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王太太问,“那是为什么?”
赵长卿望向王太太,“那味我们配出来的秘料配方,后来又经改良,就是现在的调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