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上城头的秦兵借助天光,看到城内发生的情形,登时双目圆睁,满脸惊骇。顾不得自身安危,就要扬声高喊,提醒冲向城内的同袍,城内有埋伏,莫要继续向前。
结果刚喊了两声,脑后突然一痛,眼前发黑,扑通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
“绑起来。”
计策已成,藏在城墙内的藤甲兵和夷兵一拥而上,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攻上西城的秦兵团团包围,压根不惧砍在藤甲上的长刀,挥舞起长棍和钝刀,一个接一个砸晕。
桓石民走到城墙边,俯视塌陷的长街,看到陷在坑里的秦兵,下令弓箭手:“放火箭。”
弓弦纷纷拉开,包裹着油布的箭矢如雨飞出,接连点燃街边木屋。
噼啪声中,火星四溅。
藏在屋内的引信被点燃,片刻后,只听得一声轰响,黑烟和尘土一并腾起,屋顶被热浪掀翻。
浓烟中,一股刺鼻的气味升腾,遇晚风吹过,弥漫整条长街。
陷入坑内的骑兵不必说,距离十几步外的步卒都开始打起喷嚏,双眼流泪,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扭曲。
黑烟腾起时,埋伏在暗处的汉军和青壮未得命令,暂时按兵不动,纷纷以布掩住口鼻,避免被烟气熏到。确定入城的秦兵全部中招,听到城头鼓声,方才一拥而上,扛起被炸开的门板和木桩,死死堵住城门缺口,将进攻的秦兵拦腰截断。
缺口并未完全堵死,很快有武车从两侧推出,挡板张开,嗖嗖的破风声中,将冲上前的秦军逼退。
“快!”
一辆更大的武车推来,造型古怪,车身竟然包裹铁皮。
武车停在缺口处,挡板升起,士卒拉动机关,三支样式古怪的铜管探了出来。火把举到管口前,机关再次拉动,三条火龙瞬息喷涌而出。
火焰炙热,哪怕被热气燎到,眼眉胡须都会被烧掉。
秦兵悍不畏死,战场之上能带伤搏杀。可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武器,不由得心生退意。
换成攻城锤同样没用。
无论凿开城门的巨木,还是牵引巨木的粗绳,包括运送巨木的武车,都属于易燃之物。
即便是战争经验最丰富的将兵,也绝对不会想到,汉军能制出喷火的武车。仓促之间,自然没有合适的应对之策。
从秦军攻破西城门,到陷阱发挥作用,汉军扭转战况,短短不到半个时辰。
在此期间,北城门和东城门接连被破,同样的路面塌陷,黑烟滚滚,骑兵被困,步卒被截。武车接连登场,火龙逞威,逼退来不及入城的秦军。
起初,秦兵见到城内火光,以为是同袍和汉军接战,对方燃起的火把。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城头的同袍不断发出吼声,让众人不要入内,将官和士卒渐渐开始意识到不对。
有拼死逃出的士卒被带到秦玓面前,全身都被浓烟熏黑,眼泡红肿,声音沙哑,道出城内设有埋伏。
“大都督,不可入内!城门后都被挖空!人行无事,战马踏入就会摔进坑底,动弹不得!”
“什么?!”
秦玓愕然,张廉也是大惊。
就在这时,身后有骑兵飞驰而来,距离数十步被拦下,狼狈的滚落马背。顾不得手臂带伤,拼命喊道:“大都督,汉军袭营!大营起火,辎重、辎重全部没了!”
听闻此言,饶是秦玓也禁不住脊背生寒。举目望向城头,大手攥紧长枪,过于用力,以致手背鼓起青筋。
“袭营的是多少汉兵?为何能冲入营盘?!”张廉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直冲到报信的骑兵身前。
“汉军、汉军带着引火之物,”骑兵的嗓子被浓烟熏伤,声音仿佛砂纸磨过,“此物以陶罐盛装,遇火发出巨响。另有火油,土上亦能燃烧,根本无法扑灭!”
秦军大营四周立有栅栏拒马,木桩足够锋利,能挡住偷袭的汉军,却挡不住狂啸的火龙。
几乎是眨眼之间,半个营盘就陷入火海。
汉军策马冲入营地,继续投掷陶罐,焚烧帐篷。
冷风中,火势越来越大,很快波及到秦军的辎重。守卫大营的秦军根本来不及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辎重被烧。
汉军放完火,根本不做停留,更不与秦兵接战,直接调转马头,很快飞驰而去,不见踪影。
听完骑兵的话,张廉表情凝重,看向秦玓,沉声道:“大都督,我等还是中计了。”
秦玓没说话,眺望被火光照亮的襄阳城。
凭谁也不会想到,桓石秀会如此之狠,用整座襄阳城为饵,设下埋伏,布置陷阱,等着秦军入瓮。
“鸣金退兵。”
秦军落入圈套,不会有任何胜算。
“击鼓整肃队伍,退离汉中。”
事不可为,为免更大的损失,必须退兵。
借助天暗,汉军的计策得以顺利实行。秦军同样可以借助天色,甩开汉军的追袭。
鼓声响起,城下的秦军得令,当即舍弃云梯,向大纛所在聚集而去。
城头的秦军无法撤退,干脆摒弃生死,继续同汉军鏖战,希望能拖延时间,为同袍夺得一条生路。
陷入坑内的秦军动弹不得,有无法视物,慌乱之下,有人开始彼此踩踏。
汉军很快出现,几人合力撒开渔网,捞鱼一样,将坑里的秦兵陆续捞了上来。其好处在于,既能避免不必要的死伤,又将限制秦军的行动,连绳子都无需再用。
只是渔网的数量有限,到最后,还是得汉军赤膊上阵。
因烟气尚未消散,汉军脸上都蒙着布,仅露出两只眼睛,乍一看颇有几分滑稽。
但有桓石秀这样的上司,下边的将领自然不会在“小节”上计较。腰间捆上绳子,手里拿着木棍,半悬在坑里,一棍一个,将陷入慌乱的秦兵敲昏,尽数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