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宋氏把白子放入棋盘,眼看锁住一条大龙,黑子无处可逃。她不由的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说真的,控制整个棋局,她就是绝对的操纵者,无可代替的人之类的,她真是对这种事特别爱好。
“夫人,今儿早上连娘子往西侧院去了,到如今还没出来呢。”就在宋氏自娱自乐特别嗨皮的时候,她的奶嬷嬷马氏突然从外间走进来回报。
“哦,连氏去了姓秦的那儿?怪不得这一上午都没听见西侧院里鬼哭狼嚎的!”宋氏歪头抬起下巴,眉头皱了皱,随手把棋子往白玉雕凤的盒子里一扔,‘啪’的一声轻响,她拍拍手,不屑的轻哼道:“呵,都伤成那样儿,还见天的不消停,真不愧是穷窝子儿里出来的下等人,皮糙肉厚。”
宋氏的鄙视不屑自然有其原因,按一般闺阁千金的体质和面皮来说,伤到秦庶妃那种程度,不休养最起码半年时间,身体是根本不可能恢复的,而精神的伤害——戳了眼,还磕掉门牙这种,一年的遮羞期也是妥妥的。
可如今呢,离秦庶妃‘摔倒’的时间才过了一个月,这位又出来刷存在感了,这种不怕苦,不怕疼的顽强精神,真是不服不行。
“夫人,这次跟往常可是不同。以往,是连娘子主动去西侧院请安,劝秦庶妃好好养伤,别乱嚎乱闹,老奴记得前儿她还让秦庶妃打出来了,几天都没敢在往前凑。”马嬷嬷捂着嘴,忍住笑意,秦庶妃战斗力惊人,清醒之后身子不敢乱动,但舌头可没伤着,呲着黑洞洞的大嘴(门牙没了),上骂天,下骂地,每天好几个时辰跟打卡上班似的,整个府中几乎都能听见她的嚎叫声。
就连过年那几天都没停,秦庶妃用嘴,把自己刷出了新高度,甚至都快名扬京城了!
实在是,声音太大,西侧院靠近外面街道,透过院墙,外面的路人都能隐隐听见她不甘的嘶吼。
她吼不吼,宋氏懒的管,别人也不去自找麻烦,只有苦兮兮的连娘子,她得靠着秦庶妃呢,不能不去劝,只能见天溜儿着自己的小腿儿,奔跑来往与西院侧……
至于结果嘛,不言而喻,自然是撞枪口上了,连娘子成了秦庶妃的出气筒,次次被喷一脸的口水,天天‘水灵灵’行走在府里的小道儿上。
连娘子很苦逼,然,她自己愿意的,也没人同情她。这不,就前几天,因为苦劝秦庶妃不要在那么‘光明正大的问候’白娘子肚子里胎儿的‘安全问题’,连娘子被秦庶妃骂的狗血喷头,连脑袋都被随手扔过来的一个茶杯砸的鲜血淋漓,据旁观的人说,连娘子真是屁滚尿流,特别狼狈的逃窜了!
自那之后,好几天,连娘子都没在往西侧院凑,这回,忽然又去了,百分之百,肯定是没憋着什么好事。
“这回啊,要不是连娘子上赶着热脸贴冷……,是秦庶妃派人去请她来的,说是有要事商量。”马嬷嬷道出内情。
依秦庶妃那性子,要不是真有事,她会屈尊纡贵去请连娘子?马嬷嬷绝对不信啊!“恐怕,秦庶妃又要起什么妖蛾子,夫人可得当心些。”
这一句,才是马嬷嬷特意提起这事儿的根本原因!谁不知道秦庶妃心里眼里的头号敌人就是宋氏啊,而且,这位攻击性又强,出招变幻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马嬷嬷这种宅斗老手都得谨慎提防着。
“得了吧,现在她可顾不得我,府里还有个怀孕的呢,而且,那怀孕的还把她害成那样儿,她这时候才要出手,我还觉得晚了呢!”宋氏撇了撇嘴,轻松的道:“其实这样到也好,嬷嬷你是知道的,我最近为了是不是要抱那白娘子的孩子,可是头疼的很,不抱吧,怕日后在没机会,抱吧,这生母养母的事儿真是烦的到命!”
“如果秦庶妃能出手把那孩子弄没了,到是皆大欢喜,也省的我左右为难了!”宋氏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年纪,自己生实在危险,也不再强求。眼下白娘子这个,养养不了,要出手弄掉吧,却还有点不舍得,如果秦庶妃能成事,我到乐得看热闹,说一定还能一箭双雕,一举除了两个祸害。”
“夫人所言极是!”马嬷嬷满脸欣慰的点头,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她家小姐,终于有点宅斗主母的意思了。
“咱们别管,看热闹就行了!”宋氏歪在罗汉椅上,满身‘指点江山’的范儿,似乎意犹未尽,她突然低头,看着一直跪在她脚边,给她锤腿的含烟,似笑非笑的道:“这两人除了,爷就空出来了,到时候,含烟你加把劲儿,也怀上一个。”
“别人的孩子,终归不稳当,还是自己的把握。”宋氏别有深意的说,很明显,她觉得,含烟的孩子,就是她‘自己’的。
“是,夫人,奴婢一定尽心。”被‘自己’的含烟,纹丝不动的沉声回答。
☆、第5章 .0.5
含烟本姓楚,名蝉,家里爹爹是昌德帝九年的进士,乡村穷苦出身,没什么背景,外放奋斗十来年后,回京当了个六品户部小官儿,虽然在京城这地介儿,属于一牌子掉下来,砸死十个其中五个比他官大的那种存在,但不管怎么说,含烟往出一站,也是官家小姐,一点不比谁差。
不过,那是以前,正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女不提当年浪,额,不对,是俏!十二年前,安洲府苏峡大坝决堤,淹了三个城,死伤无数,也因此,户部贪墨修河工款的惊天巨案暴出,昌德帝大怒,御笔一挥,户部几乎清空三分之一!
不幸,楚父就是这三分之一,不过,他是真倒霉,因为没背景没靠山被人推出来顶缸,而且,这缸顶的还挺严重,直接杀头,抄家,家眷充为官奴。
楚父当年参加科举时,担任主考官的就是宋若清——宋半朝,知道学生出现在这种状况,半朝大人就顺手把学生的妻女,就是楚蝉和她娘给买了回来。
并且,因此赢得了一片赞扬。
楚蝉是按照官家千金培养的,气度自然跟普通婢女不同,她为人也算识时务,没不合时宜的清高,进府后算是奋发向上,努力拼博,结果三拼两拼的就拼到了当时还是大小姐的宋氏身边,当了个三等。后来,宋氏被指给柏君溯,她又跟着陪嫁进宫。
不过,那时候她年纪小,才十来岁,也不顶什么事儿,就是在屋里给管管衣裳首饰之类的,后来,柏君溯出宫建府,宋氏不爱用内务府的人,觉得不顺手,便将身边的嬷嬷丫环们提了上来。
楚蝉就是这时候冒的头,并且,被宋氏赐名含烟。
本来,含烟的心思是很单纯的,她本是官奴,也不指望赎身,就想借着年纪往上爬爬,当个贴身伺候主子,有体面得尊敬的大丫环,等年纪大了,再配个得脸的大管事,或者外院执事之类的,然后回府当个管家娘子。
然后等宋氏有小主子的时候,给小主子当个奶娘,日后再把自己老娘从宋府接出来,安享晚年,她这一辈子也算不亏了。
可谁知道,含烟这儿想的挺美,但宋氏却没按理出牌,就两年前,许侧妃进府有孕之后,宋氏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她安排给了主子爷。
没名没份的,说侍妾不是侍妾,说通房不是通房,连半主半奴都算不上,尴尬到了极点。
含烟知道,宋氏之所以推她出来,就是想借她的肚子,跟别家的生母养母还不同,她要是真生下孩子,怕是一眼都看不见,说不定连命都得搭上。因此,含烟没有伺候上皇子,光宗耀祖,从此咸鱼翻身,一朝做主人的想法,而是,打心眼里往出害怕!
虽然,她已经从官家小姐堕落成了官奴婢子,未来想挺美好的官事娘子或者是小主子奶妈也没指望了,这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但,就算如此,她也是真心没活够呢!
是,没错,现在五皇子府里是没小主子,她要是能生个男娃儿肯定会记在宋氏名下,沾着真龙血脉,日后也能封爵做官儿,她这当亲娘的也有脸面,说不定还能靠着孩子脱了官奴这个身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能活到孩子长大,能让她借上光的时候,然而,含烟观宋氏平常行事,她深深的觉得,她若只得主子爷的宠,没孩子还好,或者有个女孩也行。一旦有了男嗣,含烟觉得,那就是她身死之时了。
相处了十多年,含烟知道,宋氏不是个无情的人,甚至,她感情还挺丰富,有时候甚至还会莫名的心软,但她也知道,宋氏的情,宋氏的心软,却来都不会给她这样的奴婢出身。
她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贴身奴婢,在宋氏眼里,也就是个小猫小狗一样的存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别看平时宋氏对她看似不错,也说说笑笑的,但一旦妨碍了她,含烟心里清楚的,宋氏绝对不会对她留情。
毕竟,小猫小狗在可爱,可一旦咬了主人,不管平时多喜爱,都不会留了。
更何况,就算宋氏愿意留她,宋氏身边的,像马嬷嬷之流,也会把她处理了。
她一个官奴出身的奴婢,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的侍妾通房,有那点体面全靠着宋氏这嫡妻,若宋氏想要她的命,这府里根本没人会为她喊冤叫屈,就连主子爷也不会为她说一句。
毕竟,主子爷看似对她不错,在府里,她也算是顶顶得宠的,但其实呢,含烟心里清楚,人家五皇子根本就不喜欢她。
五皇子府,六个女人,柏君溯本身欲..望不算强烈,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自己独宿书房,剩下那十来天,有孩子的许侧妃独占两天,秦庶妃也有一天,连娘子比较得宠,有三天,剩下的慕娘子偶尔有一天,偶尔没有,而剩下的五天,就全是含烟的。
也应该说,全是正院的。
毕竟,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是柏君溯必须宿到正院的日子。
宋氏粉厌恶柏君溯,一年前绝了自己生的念头之后,不让他近身了,这两天全推给了含烟,所以全府的女人,算起了,她最‘得宠’。
但,谁又知道,这得宠的背后,是五皇子宿她屋里百分之八十的机率,是盖着棉背纯聊天不干事的节奏啊!!!!
对此,含烟表示:即心酸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