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儿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捻起一枚棋子,放到盘上,认真和他对弈起来。
韩林儿说:“娘娘和皇上睡了?”
珍珠说:“刚睡下了。”
韩林儿按子,说:“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珍珠儿叹气说:“我也一点困意都没有。”
韩林儿说:“那你别走了,咱们多玩一会,你有什么心事,我可以陪你说说话。我今晚上耐心可不错。”
珍珠儿望他笑:“我没有心事,你有什么心事倒是可以跟我说说,我侧耳旁听。我今晚上的耐心也不错。”
韩林儿说:“学我说话啊。”
珍珠笑说:“你这人,自个心事藏的紧紧的,还想挖我的心思,只进不出啊,我没见过你这种人。
韩林儿说:“整天绕来绕去的,无聊,你吃东西吧,别开口说话了。”
那边床上一对鸳鸯,这边床上一对鸳鸯,那里没鸳鸯也有对影成双,唯独冯琅和李益各自在房中形单影只。
冯琅此刻心情沉重,随着离大军出发的日子越近,他心中的焦虑就越严重。
柔然。
时隔八年,又要去柔然了。
当年他三十出头,是逃窜而去,而今已经年过四十,却是随从君王去征战的。
他想起了当年的妻子。她还活着吗?她过得还好吗?还有他的儿子,阿坤阿丹,两个男孩,当年离开时候,一个四岁,一个才刚刚出生。
这件事他做的不对。他对不起妻儿,他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也违背了当初对她许下的诺言。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时间如果能回到当年,他还是会离开,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是因罪入的柔然,当年是无路可走了,只能逃去那里,然而他的心还在大魏。妹妹入宫做了贵人,冯家的罪也被赦免了,回到大魏,他要重新找回属于他的荣华富贵。
只是对妻儿,他确实有罪。
他不知道这一趟回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有点害怕,害怕遇到故人。
李益深夜也未睡,正翻阅着白天的点军名册和粮草数目,还有诸军,诸曹送上来的详细报册,进行详细核对,预估着此战需要花费的时间,和成败的可能,对军需事务做一个大体的安排。这是他当下的职务,拓拔叡让他协理诸曹,主要是掌管军需。正忙碌着,身边的随从无声走上来,递给他一封远道而来的书信。
他看到那信封上的字,娟秀的小字,写着:郎君亲启。他知道信是他夫人杨氏写的。他将信放在案头,向随从说:“知道了,下去吧。”
随从退下了。
他翻阅报册,心无旁骛,一直到三更,总算忙的差不多了。起身去沐浴洗漱,回来已经将要上床了,才想起那封信。他去案头取了信,打开,从头阅了一遍,家中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不相干的闲话,外加叮嘱天凉加衣。他重坐下,铺展纸墨,写了一封回信,曰会注意的,有劳妻子照顾父母,嘱咐当心身体,最后说过几日就要行军了,不必再写信。
他将写好的信用信封封好,交给随从,让明天一早送回平城去。
第94章 出征
过了两三日,冯凭身体恢复了。
拓拔叡近日都在为出征做准备。他此次决意做主帅领兵,日日召集下属诸将,诸曹议事。冯凭能走动了,也随着他一同忙碌奔波,与诸将议事。
冯凭突然发现了韩林儿和珍珠的关系。
出征前一日,她终于有空闲,寻了个拓拔叡不在的空隙,将韩林儿叫过来问话。
珍珠只不过在韩林儿那里呆了两日,她就知道了,韩林儿对她这消息灵通的程度也是吃惊了,听到她召唤,连忙去磕头。
冯凭问道:“你同珍珠是什么关系?”
韩林儿跪在地上,惶恐道:“娘娘……”
冯凭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韩林儿忙道:“臣同她只是有携伴之情,绝无任何苟且。臣是残缺不全之人,怎么敢在宫中与宫女私好,玷污皇后的法眼。”
冯凭看着他,心中有些惶然。她觉得韩林儿对她的感情是有些不同的,却没想到他会喜欢别人。
冯凭道:“看不出来,原来她一直不愿出宫,是为了你吗?”
她盯着韩林儿的眼睛:“是这样的吗?”
韩林儿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只是保持了沉默。冯凭见他那个样子,还以为他是默认了,说:“真是奇怪,这么久了,她一直不让我知道。怎么我只是问了一下,突然就原来如此了?她那日不是还告诉我说没有吗?”
韩林儿道:“是臣,臣怕娘娘知道了会容不下臣,所以故意隐瞒。”
冯凭道:“你确实让我很为难。我本以为你是对我真心的呢。”
韩林儿吓的心一跳,完全不敢抬头看她的脸,低声说:“臣对娘娘忠心一片,天地可鉴,绝无半点二心。”
冯凭道:“一个人怎么能有两颗心呢,给了这个,就不能再给那个了。你知道这宫里为何要有宦官?因为无家室才能无牵挂,才能对主子用心,你明白我的话吧?你若是真想成家也不是不行的,等你将来想出宫了,我可以替你成一个,娶个妻,养两个孩子,给你大笔的田地钱财,你也能像常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她顿了顿,很严肃:“但是你要晓得,你现在还在侍奉我,我是不允许你想家室,有二心的。除非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出宫去,我可以放你们出去,再换新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韩林儿跪在她脚前,手心微微的发热,道:“臣想继续侍奉娘娘。”
冯凭说:“你想清楚了吗?你若是真想走,我也不怪你。我绝不为难人的。”
她说:“你若是想留下,就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和谁有瓜葛。”
韩林儿道:“臣发誓,绝不会有下次了。”
冯凭说:“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