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枂岚柔声答:“卯时刚到。你起来,我给你换药。然后我们去官府一趟,我得找千翎说些事。”
“嗯。”景眳朔习惯性地要用手揉揉眼睛,却不想抬起了受伤的右手。正好,一阵刺痛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姚枂岚笑了笑,先拆了脖子上的绷带,摸了摸他的脖子和后脑:“不愧是王爷,恢复得真快。这两处已经好了。”
不过,姚枂岚还是给这两处上了药。
然后,就是手上的伤了。看着姚枂岚全神贯注地对待自己的手,景眳朔忍不住开口,道:“姚姚,昨天我——”
姚枂岚的心思玲珑剔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下子打断了他:“嘘。你不用和我道歉。你说的,并没有错。”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呢,”姚枂岚在景眳朔的手上多缠了几层绷带,让他根本无法用这只手握剑,“今天就不要用这只手握剑了。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景眳朔苦笑:“那我岂不是成了累赘?”
“我还以为,天下第一的瑾渊王,自是能够双手使剑的。”姚枂岚佯装嫌弃,“如果不能的话,王爷你倒真成累赘了,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自己去吧?”
景眳朔立刻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好歹能给你个照应。”
“看。”姚枂岚伸指弹了弹景眳朔的眉心,“自己都说了能给我照应,又怎么会是累赘呢?”
中计了。景眳朔跟着他站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薄红。
本以为大清早的街上人少,行走会很顺利,谁料,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两人只能小心地贴着屋檐走。
“难道,”景眳朔小声道,“昨天那人的目的,并不是袭击我们,而是引起官府的警惕,给我们的调查增加难度?”
姚枂岚想了想,赞同了他:“恐怕是这样。”
这样的话,北千翎可能现在也处于不利的境地。倒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危,但是,估计从现在开始,他们都不用指望北千翎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了。
由于把衙役都派到街上巡查了,官府的守卫少了很多,两人没受什么阻碍就进了官府。
姚枂岚带着景眳朔到了官府给北千翎提供的住所旁。两人对昨晚从屋檐上掉下去的事都还心存阴影,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蹲墙角。
景眳朔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得以看到屋内的情景。
这一回,不仅是王璞一,官府里的其他管事人员也全都到了北千翎面前。北千翎悠哉地晃着折扇,全然不受他们的气场压迫。
“也就是说,你们是想软禁我?”
景眳朔本觉得北千翎与姚枂岚的声音有几分相似,现下听起来,却是北千翎的冷了太多,而且有不容人反抗的威严。
听到“软禁”这两个字,姚枂岚不可置信地把手捂在了唇前。本以为最多是让北千翎说出关于自己和景眳朔的所有事情,没想到竟到了软禁的地步。
区区一城官府,怎敢软禁身为皇子和王爷的北千翎?北千翎此次出静阳,恐怕不是韶宣帝让他查案这么简单。
姚枂岚隔着窗纸,仿若与北千翎相望。这么多年来,北千翎基本上是事事均与他相商,此刻比起愤怒,姚枂岚更多地感到了不安。千翎,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厉王爷言重了。”王璞一赔笑道,“只不过是那歹徒太过猖獗,我们怕您出去之后,会遭遇不测。”
“遭遇不测?”北千翎一声冷笑,“王大人,不用在我面前巧言令色。我知道,你们是想将昨夜的大火推到我身上。毕竟,我设的陷阱虽然引来了贼人,却没能帮你们抓住他,说着说他们,不是?”
景眳朔嘴角一勾,他对北千翎一下子生出了些许的好感来。
王璞一的脸色一青一白:“厉王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
“对与不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北千翎合上折扇,发出“啪”的凌厉一声响,“对家仆管教不严的确是我的过错。也罢,我便如你们所愿,不迈出这府中一步。我倒要看看,你们何时能将真凶缉拿归案。”
“天璇。”
“在。”
听到熟悉而稚嫩的声音,景眳朔的目光这才探向北千翎的后方。景君奚穿着家仆的衣服,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守在北千翎身边。不知这些人对峙了多久,景君奚竟是脸色不变、一动不动,如同训练有素的童侍一般。
北千翎用折扇指了指桌面上的茶壶:“茶凉了,你帮我倒到窗外去,给我换壶新的。”
“是。”景君奚面无表情地端着茶壶,到窗边推开了窗,一眼便看到了蹲着的景眳朔和姚枂岚。
两人都好好的,唇角都挂着欣慰而赞赏的笑容,景君奚瞬间就红了眼眶。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打开茶壶的盖子,将茶水倒了出去,关上了窗。
姚枂岚从地上捡起被茶水浸得湿漉漉的纸条,两人相视一眼,双双跃上屋檐,离开北千翎的住所。
景君奚换上一个盛着热茶的茶壶,给北千翎倒了一杯,然后又退回他身边。北千翎端起茶杯,道:“各位大人,请回吧?还是,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王璞一行了一礼,“那么,厉王爷,请您多多休息。”
“表现不错。”北千翎放下茶杯,“不枉他们这么耗费心机培养你。”
景君奚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你……您知道他们会来?”
“共同生活了十数年,我那个表弟在想什么,我还是知道些的。”北千翎将折扇重新拿在手里,“我便教你一样东西吧。世上最叵测的是人心,你若能掌握人心,也就是拥有了最强大的武器。”
“可是,如何才能掌握人心呢?”景君奚虚心求教。
北千翎一笑:“这就需要你对那人有一定的了解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你要将自己想成那人,然后考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如何做。”
姚枂岚打开那张纸条。被泡了许久,纸质变得极易破损。那上面的墨迹在纸上渲染了开来,变得模糊不清。姚枂岚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那上面是两个字:“张舟”。
“张舟?”景眳朔疑道,“是指凶手叫张舟吗?”
“我觉得不是。”姚枂岚思忖着,“就算是,也应该是缺少了什么证据,想让我们去找。否则此案就可以结了。”
“而且,我觉得这更像线索一类的东西。”姚枂岚把纸条放到景眳朔的手心里,“你看看能发现什么。”
“嗯。”景眳朔看了一眼纸条,“如果‘张舟’不是一个人名的话,分开来看看。‘张’是指姓张……对了!”
“怎么?”姚枂岚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