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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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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皇子闻言方才放下双手,将手中长笛交与稌永持拿,略显无力地笑道:“是了,本王输了。珣玉以损伤内腑为代价与本王一较高下,本王如何是他之对手?只怕此番便是子卿亲上,亦难敌珣玉。”

  孝华摇首道:“琴音本沉郁旷远,闻知雪躁静心,平和泰然,若在下奏来,尚可达此至德中和之境;然珣玉与在下不同,他之琴音闹中取静、凌而不乱,不平则鸣、激愤深广,昔时嵇中散临危而奏《广陵》,抒不忿之气,感发心志、泄泻幽情,此间惟珣玉得嵇中散之境。《醉渔唱晚》向来最合他心境,《广陵散》亦然。终归了是我二人心性境界不同,他若较真,在下如何能敌。”

  稌永听罢仍是不解其故,说道:“属下仍是不明,对乐曲亦是一窍不通,不知他何以能胜。”

  此番半晌过去,周遭之人皆不答。只见本留在宇梁阁观望的贾珠早已按捺不住,从宇梁阁上飞奔而下,一面飞驰一面唤着“珣玉”,奔至出月裁星斋楼下一把将煦玉搂在怀里,双目盈泪,口中喃喃嗔道:“你何以这般使性子妄为、竟以命相拼?!难道不晓弦断不祥,如此行事会折寿的吗?……”

  煦玉拿丝帕捂嘴,又咳了几声,将血迹掩了,嗓音喑哑着道句:“我无事,见到你便好。”

  贾珠闻言只觉酸涩填膺,忙不迭说道:“你怎的便不信我,无论我身在何处,我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煦玉笑曰:“得卿此言,死而无憾。”

  这边五皇子方开口对稌永说道:“……之前你道林珣玉乃一介书生,不过弱不禁风之辈。然你不晓所谓书生意气,挥斥八极,上达青天,下潜黄泉。但凭一腔意气,便可以命相搏,他人如何能及?伏尸两具而天下缟素,昔日相如以勇退秦,莫不如是。”说到此处,五皇子方喃喃自语,“正因如此,本王素来不喜林珣玉此人此性,太过意气用事、任性妄为,却令人莫可奈何……”

  正说着,便见空地中央贾珠跪伏在地恳求道:“贾珠恳请殿下开恩,珣玉怕是内腑受损,恳请殿下允在下暂离,送他回去。”

  五皇子并未多言,挥手放行。

  贾珠忙不迭谢恩,随后便命执扇咏赋二人将琴、案诸物收拾妥当,一面扶着煦玉出门登车。此番贾珠唯恐煦玉如此这般回去荣府不妥,遂决定先去城外趣园令应麟诊视一番方可安心。另一边只见王府的家人匆匆引着一小厮前来,对五皇子并孝华请安,贾珠见罢,认出该小厮正是柳菥的小厮画梅。一行人匆匆说了两句,孝华便忙不迭向五皇子告辞。这边贾珠唤住孝华询问可是出了何事,孝华惟道句:“详情我亦是不晓,只知菥儿令我前往忠顺王府接他。”贾珠听罢不安陡增,遂忙道:“兄且快去,若有需相助之处,派人前来城外趣园寻我二人便是。”孝华闻言应下后领人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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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小人得志公子受欺(一)

?  上回说到煦玉与五皇子试乐斗气而抚琴至内伤之事,遂只得先行乘车前往趣园寻应麟诊治一番。贾珠又遣了郑文先回荣府招呼一声,道是自己与煦玉前往城外与应麟则谨住上几日,再携了衣物前来。一路上,珠玉二人因分离多日,皆如胶似漆,拥在一处难舍难分。

  贾珠拥在煦玉怀中就方才之事嗔道:“何以偏与王爷斗气?王爷心里念着先王妃,我心里念着你,王爷又能拿我如何?……你若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总有一日熬得油尽灯枯的,指不定就这般弃了我蹬腿去了……若是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你也回不去天上,我定日日怨你恨你,将你留在这人间,你也不算渡完此劫!……”贾珠虽撂此狠话,然心下却知若是上天欲将他二人分开,他又能如何。

  不料却闻煦玉说道:“我已与你许下生生世世,此世过完尚有来世,何来归去之说……”

  贾珠闻言只觉眼眶发涩,随即将面庞埋在煦玉胸口,嗓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古人尝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然此生便是拼尽性命不要,亦无法令我少爱你一分……人生百年,终归一死,然我至死亦不欲与你分开,玉哥,我当如何是好……”

  煦玉听罢则搂紧了怀中贾珠对曰,语气毅然决然:“我与卿此情不渝,自当生死不离。”

  不多时二人车驾便已行至趣园之中,珠玉二人重整冠裳,贾珠扶了煦玉下车,一面打趣道:“此番先生闻说你与王爷之争,少不得理论你一回,责你意气用事。”

  果不其然,待进了后园拜见过应麟则谨,珠玉二人试图将煦玉受伤之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道是煦玉今日是与五皇子比试器乐。然待应麟诊视过煦玉之后,随即肃然开口问道:“如何竟致使内腑虚伤?玉儿可是又使那性子意气用事?”

  珠玉二人闻言皆心下羞赧无言以对,亦不敢辩白。

  应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对他二人劈头痛斥:“为师近年来日觉精力不济,筋骨衰迟,想必大限之日不远矣。多年来目视你二人长至这般年纪,奈何如今竟未能稍加省心,为俗事所累,为尔等僝僽,大抵待为师哪一日闭眼蹬腿去了,便也万事无忧了……”言毕又转向煦玉说道,“尤其是玉儿,为师素来教导规诫,本已体弱身虚,更需改了那贪嗔痴爱、妄动忿懥,奈何却仍未将为师之言稍加放于心上,逞能任性,可是欲赶在为师之前早登极乐!……”随后又伸手疼惜地拂过身侧焦尾弦断之处颤巍巍道句,“此千古名琴,竟一朝弹得弦断,史上武侯弹琴退仲达亦不过如此,可想而知彼时玉儿是如何操琴,定赌上一口气,搏命而为,便是琴圣闻知亦不免唏嘘嗟叹……”

  煦玉闻罢只得不住磕头请罪,恳请应麟息怒。

  应麟见状亦不解气,此番则勒令煦玉留在趣园,道是欲罚他禁足,令其每日吃斋啖素,打坐调息,直至其澹志寡营为止。煦玉闻言苦笑不迭。

  这边应麟正理论珠玉二人,便见贾芸匆匆进了屋中通报道:“趣园外侯大人来访,道是之前大爷吩咐过,遂此番前来,有要事求见邵先生。”

  应麟闻罢尚且不明所以,遂道:“华儿忽然前来道是欲面见为师,所为何事?”

  贾珠忙解释:“之前在五王府之时,我见他与柳文清似是有事发生,方与他道若是有需相助之处,可来趣园寻我与玉哥,大抵此番真的出事了……”说着又转向贾芸道,“请他直接进这后园来便是。”

  贾芸领命去了。

  贾芸去了不多时,便闻见应麟书房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只见贾芸在前掀起了帘子,孝华随即进入房中,怀中还横抱着一人,衣衫凌乱、面上还有淤青血迹,正是柳菥。屋中众人见状皆大惊,忙问出了何事。此番只见孝华闻言,便是那张素昔难得有甚表情之脸亦是气得铁青,亦未稍作解释,惟道句:“此番说来话长,事关重大,在下亦不敢就此送菥儿回去柳府,亦不敢随意寻了大夫诊治。无可奈何之下,惟有贸然前来烦请先生相助。此番且请先生先行诊视一番,在下再将详情告知诸位。”

  随后应麟方检视了榻上柳菥一回,只听柳菥怏怏说道:“想来此乃晚生头回拜见二哥的业师、才贯二酉的大儒心庵先生,二哥素昔皆行父辈的礼数,如今晚生竟如此形态,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应麟闻言道句无妨,又曰柳菥身上不过几处皮外之伤,敷药将养一阵便也无事,只面有戚色,只怕伤在心房之处,他便也无能为力了。

  之后应麟命家人熬了凝神静气的汤药端进屋来,则谨亲手端了药碗欲喂柳菥饮下。一旁孝华见状忙劝阻不迭,道是不敢劳烦公子,欲亲手来喂。柳菥见状转向则谨,只见则谨头戴斗笠,以面纱掩面,遂瞧不见其下容颜,方才进屋伊始,尚未闻他多话。若非则谨打扮异常,只怕便会令人就此忽略他的存在。然此番仔细打量一阵,从垂下的面纱的缝隙望去,只觉此人状貌年轻,宛若少年。容貌极美,清如浣雪,秀若粲霞,与自己竟不相上下。神色虽冷,然举止间不乏柔情,遂忙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孝华听罢尚且不知如何介绍则谨身份,便闻见贾珠从旁打趣一句道:“苏公子乃在下师父,他二人师母。”

  应麟听罢呵斥一句:“珠儿,不得放肆。”

  贾珠闻言答是,又将脸庞埋在煦玉身后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一句“我说的是实话”。

  柳菥闻罢贾珠之言倒也明了,之后孝华便将之前所发生之事概述一番,此番尚需从头说起。

  却说在贾珠五皇子等人南征之前,北方阿速部落入侵山西省,试图逼近左近宣化府。景治帝派遣忠顺王世子稌鲧充了征北将军,领兵五万北上与山西巡抚一道抵御阿速入侵。这稌鲧本素纨绔,百事不谙,逞勇无谋,张勋虽跟随前往,期间百般劝诫,那稌鲧惟固执己见,一概不听。此番率领五万兵马,惟拨了五千人与张勋,其余皆委任与手下亲信,张勋气之不过,然念及五皇子吩咐此番出征当以大局为重,能忍则忍,惟有遭逢得不偿失、损兵折将之事,方可权益行事,遂只得暂且隐忍不发。

  不久后那稌鲧领兵北上,阿速率领一万余骑兵南下剽掠,入侵大同府,至朔州城下。稌鲧见胡兵围城,轻率领兵于城外与胡马交战,然不料阵中多步兵,自难敌胡虏铁骑。阵型被胡马铁骑冲杀得七零八落,反被胡马抄小径率先攻入城中占领城池,己方守城人马反倒被迫退至城外,此役官兵堪堪损失近万人马。稌鲧只得领兵狼狈南遁至雁门关据守,此番那稌鲧骇得屁滚尿流,不敢再行出城迎战,只得困守城中。阿速命众骑兵一路往南追击,杀至城下,包围城池。幸亏战前张勋有备而来,率领五千兵马于城外埋伏,此番待阿速围城,方集中兵力猛攻南门处的胡兵,撕开一条口子,方掩护了稌鲧领兵从南门逃遁,向南逃往振武卫,进入代州城据守。而彼时阿速还欲率领铁骑一举攻下代州城,无奈此番战线过长,且又逢入冬,彼时北方降雪,竟酿成雪灾,阿速部落人畜死伤无数,军粮等供应不上,无奈之下围城一月便只得退兵北归。

  围城期间稌鲧不敢出战,惟据守代州城中,任由阿速领兵南下纵掠太原等地,列营于汾水附近,东掠潞安、平阳诸州县一月有余。待朝中谕旨到达之时,几欲上书京师请求朝廷加派人马,终为随军前往的幕僚王文锦百般劝阻,道曰若是此时向朝廷求援,己方兵败之事定然暴露无遗,届时莫说加派人马,只怕稌鲧这一征北将军便已率先被治了罪。稌鲧闻罢方才作罢,随后便询问王文锦当如何是好。王文锦曰此番当先行寻了恰当之措辞上书回复圣上谕旨,随后王文锦便亲自拟写奏折,命稌鲧按照自己所写誊抄一份,竟将兵败南逃之事轻描淡写地一笔掩过,转而写成是战略性转移,以期伺机大败阿速等人,将其一并驱除出山西省。

  奏疏虽上达天听,然稌鲧心中却也七上八下,自知奏中所书与实情全然两样。正困在代州城中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又生出一事,竟是天助此人也。阿速爱孙埃布因婚配纠葛,率领妻、仆等十人出走,前来稌鲧所占之代州扣城乞降。稌鲧闻知,忙不迭请示王文锦,王文锦见状,知晓稌鲧乃草包一名,绝非领兵之料,遂心下动了yi he之念。只道是若是yi he成功,不单能一扫以往的败绩,还能成为连接朝廷与关外胡虏的功臣。兼了此番阿速部落族人主动投诚,正是yi he的绝佳时机。遂忙不迭命人开了城门,将埃布等人迎入城中,百般优待,宴赏供帐甚厚。之后阿速闻说爱孙逃至官兵驻守城池之中,恐其遇害,本欲率领大军压境,欲逼迫官兵交出其孙,后闻知官兵待埃布甚好,方才作罢。

  期间那王文锦与埃布交谈许久,向那埃布打探阿速诸事。从埃布口中得知,阿速虽为该部落首领,然其中实际掌权之人却是其夫人金氏,阿速年迈喜战,其夫人金氏却是骨貌清丽、资性颖异,掌兵权、主贡市,帐中事无巨细,咸听取裁,乃是阿速部落颇具声望之人。兼之金氏能文能武,崇尚汉族文化风尚,早有息战通贡之心。这王文锦闻罢这等情报,心下大喜,只道是此可谓是天助我也,若能不耗费一兵一卒而平息胡汉纷争,却是再好不过之事。何况这胡虏一族此番只为与我朝通贡贸易,以马匹牛羊与我朝交易丝绸茶叶之类货物,对我朝亦有益无害,惟值得商榷之事便是若允胡虏往来北疆城垣之处,恐引起边界骚乱等事。何况胡虏与我朝积怨已久,胡虏南侵之日,何处不是生灵涂炭,只怕正因如此,圣上方迟迟不允我朝与胡虏互通往来。然王文锦转念一想,如今世子领兵出征,欲打,世子毫无统帅领兵之才,断无取胜之可能。然若无法平息胡虏之事,归京之后,降职贬官皆不可免,遂此番惟有yi he一途。即便圣上尚无yi he之心,他无论如何亦需令圣上生出此心来,将yi he的益处说成十成大。这处再想法令这归降的埃布前往游说一阵,便也万事无忧了。

  打定主意,王文锦方与埃布商议,承诺为其婚姻之事斡旋调解,只要他前往代为说服金氏,令其从旁劝说阿速与我朝yi he便是。此外王文锦还承诺,此事若成,定奏请圣上为这埃布诸人加官进爵,随即各赏埃布等人大红纻丝衣一袭,并谢以金氏厚礼。埃布方领命前往。

  埃布回到部落面见金氏,向其传达王文锦之意,道是:“……你若劝说你夫君归顺我朝,胡部与我朝相互通贡贸易,各取所利,我朝封你夫为王,赐王印,封你为夫人;若你坚持与我朝为敌而拒绝归顺,则终是一妇人耳。”随后王文锦又投其所好,知晓金氏善战,命人连夜打造一副金盔金甲进献与金氏,金氏见状欣喜非常。却说阿速本无意与天|朝yi he,又自诩天|朝官兵无力与己相抗,便欲就此以抢夺剽掠为生。然最终耐不住金氏极力劝说,又见孙子埃布等人受官兵礼遇,方答应yi he。

  随后阿速派遣使者,呈表请封,愿与天|朝结成啮臂盟,发誓“世服属无贰”,并“令族人毋近城堡,毋踏禾苗”。王文锦则上书万言,令稌鲧誊录毕,条陈缕析与阿速部落yi he通贡的诸多益处,道是强行征伐得不偿失,而通贡贸易则可一劳永逸。又将自己等人如何促进双方yi he通贡的辛劳夸至十分,道是此结果如何来之不易。书末则请求景治帝封阿速为王,封金氏为夫人,并赐王印。

  却说便是北伐军内部亦分为两派,稌鲧、王文锦自是极力yi he,而张勋等将领则主张攻打,誓将胡虏逐出中原。尽管张勋等将极力反对yi he,奈何此番稌鲧为征北大将军,统领诸将,全权决策一切军政事务,无论张勋等人如何请战,稌鲧等皆不应允,打定了yi he的主意。而yi he奏折呈递京师,随即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朝中登时分为主战派与主和派。此番忠顺王一派并三皇子等乃主和派,北静王、南安王并景治帝胞弟十六皇子等为主战派,其余四皇子、东平王、西宁王包括侯孝华均是中立之态,惟冷眼旁观。彼时五皇子、贾珠南征,煦玉出任江西,遂未曾卷入朝堂的战和之争。然此番正因五皇子缺席,朝中主战派稍显势单,忠顺王一派轻易制造朝堂舆论,多方陈述游说之下,令景治帝同意yi he。

  随后朝廷下旨,封阿速为顺义王,赐镀金银印;知晓金氏在阿速部落中广具威信,夷情向背半系此人,对维系双方之间的和平关系至关重要,遂亦封金氏为一品顺义夫人,赐大红五彩纻丝衣二袭、彩缎六表里、木棉布二十匹。又将埃布等人皆封赏赐官。

  之后忠顺王世子稌鲧摇身一变,从北伐初期的战败之将转为汉胡yi he的通使。归京之时骑了高头大马行于队前,神气活现之状宛如战胜之军。而景治帝倒也因此事大加封赏忠顺王一派,一夜之间,忠顺王一派烜赫一时,京师中人人皆欲趋附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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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小人得志公子受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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