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麟此番来京,静王府与修国公府俱是闻风而动,均力邀其前往家中,欲奉其为上宾。然应麟不过惟前往修国公府探望了一番昔日爱徒,随后便径直前往林府。因了林海亦是“至情”之人,与之颇能谈到一处去。加之数年前应麟离京之时林海便邀请应麟前往居住,而后更兼煦玉甚得应麟之心,应麟便也携了家人留在林府,多年未曾离开。而京中名门皆以与应麟结交为荣,闻说应麟身在林府,便纷纷前往拜访,奈何应麟却是通通拒之门外,拒不相见。
而此番林海亲自引了贾政父子往林府后院行去,应麟在林府之中拥有一间单独的小院。小院位于林府花园最深处,清幽雅静,平日里林海均不令人前去叨扰。此番一行三人转过大厅,沿着回廊前行,只见一路阑干曲折、长廊叠阁,雕梁画栋、碧瓦琉璃,兼之奇花异石、茂林修竹亦是层出不穷,令人只觉身处画中一般。
待一行人转过一座由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正待步入后园之时,却忽地闻见从花园深处传出一阵抚琴之声,三人闻声均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驻足聆听,林海道句:“这便是邵先生在奏琴,这弹的是……《洞天春晓》。”
只听这琴音取声极淡却又妙法自然,恍如清风瑟瑟、流水潺潺,惟可想见这弹琴之人现下定是神闲意定、视专思静,遂能兼收万籁之声而天地静;调琴瑟弄、玉指冰弦,即能未动宫商而意已传。
驻足片晌,林海复又道句:“先生惟有在心情极佳之时,方会抚上一曲《雁落平沙》。不过据闻先生当年亦曾抚过《凤求凰》,不过到底是哪位佳人有幸耳闻先生弹奏此曲,却是无从知晓。”
随后只听琴声戛然而止,一男子的嗓音随之传来:“既来此,何不入室一叙?”嗓音听来却是温润清和,竟是出奇的年轻。
三人遂依言步入后园尽头的小院,只见小院连通着林府的一道侧门,平日出入大可从此处。小院周遭遍植修竹,院中央砌了一方十尺见方的水池,池中养着蓝睡莲。小院尽头便是居室,一并四间,前方三间,后方则隔出一间大的。三间小的则分别做了静室、书房与卧室。此番琴音正是从书房中传出,门外立着一个家人名邵筠,则为来人打起湘帘。三人依次进入,只见书房内布置十分雅洁,正对面摆着一木炕,炕上置一矮几,几上横卧一架古琴,正是大圣遗音。靠墙的一面倚着一横几,其上摆满书籍。另一面则是一张直己,其上供着一只青瓷瓶,插有树枝栀子花。中墙之上则悬挂一幅横批,上书“心外无物”四字,笔意古拙,正是出自王心朝笔下。靠外的窗下则摆着一长案,铺着雨过天青的桌罩,其上放置的是白玉水注、两三个古砚、青玉桥的笔架与紫檀嵌玉的墨床。而一旁贾珠见了墙上王心朝的墨宝则忽地心生一计,心下只道是应麟既是心学传人,此番若应麟问起圣人之书,莫不如就以心学的观点来回答他,或许能有奇效……
此番屋主正席坐于炕上,见了来人,遂起身见礼。只见屋内之人通身一席青衫,广袖如云,面上观来不过三十来岁。生得是仪表堂堂,朗如玉山,清若秋水。
只听林海率先招呼屋主道:“承祚兄,林海有礼了。”随后又对贾政父子道:“这位便是邵先生。”
贾珠见状心下咋舌,原以为既是大儒,能学贯古今且浮生倥偬之人,怕均是年岁已高且饱经沧桑,未想此人竟是如此年轻。
邵筠搬来三张扶手椅,三人遂落了座。见三人坐下,应麟复又坐回琴案之后。林海又命丫鬟上茶。
双方礼毕,贾政亦命贾珠向应麟施礼。随后贾政便忙不迭地对应麟陈情表意,述清来意:“邵先生大名,学生自是如雷贯耳,今番学生携子拜望,本不承望先生能不鄙愚蒙,现身面见我等……”
座上应麟闻听贾政之言,早已知其来意,此番只是不应,惟静听其言。
贾政接着道:“犬子贾珠顽劣,虽不承望其能明理成才,亦欲其能认字识书。亦曾蒙得府中严先生教授,然一月之前严先生点了别县县令,遂便解馆上任而去。此番小儿荒废,正急欲就正明师,却又苦于无门访求。今有幸闻说先生坐馆如海兄处教授玉哥儿,学生便也忙忙地携了犬子来此,敢求先生能不吝人玉,指点小儿一二,权当为玉哥儿伴读……学生自知先生声名远扬在外,收徒谨严,由此门生不多,惟望先生念及小儿虽愚劣,然尚且明了两分尊师重道、知恩图报之理的份上不吝赐教……”
话说应麟本并非拘泥古板之人,心下早有谋划,遂此番闻罢贾政之言,只不作答应承,惟开口另言一事:“今日在下曾偶占一卦,此卦乃下坤上震,坤为地,为顺;震为雷,为动。雷依时出,则大地回春;因顺而动,乃和乐之源。此卦象显示在下可顺时迎势而动……”
林海闻言遂接着道:“如此说来我忆起当日承祚兄亦曾求得一谦卦,象曰‘不争不抢两平分,彼此分得金在手,一切谋望皆遂心’,这显示应顺其自然之卦倒与今日这豫卦互为综挂了。”
应麟对曰:“正是如此,可见今日之事乃是天意,贾兄前来乃前缘既定了……”
贾政闻罢这话顿时心下大喜,他遂忙依言而进曰:“如此说来,吾辈幸甚,幸甚矣!”
应麟闻言倒并未应答,此番只转而打量自行礼落座后便一言未发的贾珠,暗暗审视了一番,只见这贾珠此番身着一袭月白罗衫,面上瞧来是略显单薄瘦弱,虽不似煦玉那般潇洒风流、卓荦不群,有凤毛之誉、俊骨之奇。然这相貌原也生得极好,神清骨秀,细看更觉其灵慧空明、胸有别才。虽不过总角之岁,然眸中清明、蕴藉深邃,亦非池中之物。应麟见状心下一凛,暗自称奇,只道是平生数十载,自己早已历尽千帆,阅人无数,观人面相便可定人清浊、分人心地。然现下观此子之态,此子眸光亦能与己四目相对,不避不躲,眼神坦然如炬、韬光养晦,较与其父的迂腐泥古,更是不同。念及于此,心下对于收徒一事早已认可,然亦想趁此时机考量贾珠一番,遂开口询问贾珠曰:“哥儿如今读了何书了?”
一旁贾政闻见应麟发问,忙转头目视贾珠,示意他好生应答,贾珠对贾政点点头,遂据实答曰:“先生既问,学生不敢欺瞒,刚读到《四书》。”
应麟闻言遂问道:“既如此,哥儿便将《大学》一文讲上一段罢。”
贾珠一听大喜,心下不禁暗道真乃天助我也,话说《四书》其他篇章倒也罢了,然这‘大学’之章可是心学一派始祖用以阐释自家一派理论主张的原典,应麟既从师于王心朝一派,用现代的话说便是从属之学乃非主流的观点,是自成一家。对于《大学》定有不同于正统道学的理解,此番他便将自己前世所知的心学一派的观点背诵出来,看他如何应对。遂一面背《大学》正文,一面背诵阐释的文字:“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
而此番除座上应麟,从旁席坐二人中林海捻须,笑而不语;贾政则睁大双目,只听贾珠所诵内容并非朱子阐释,心下只怨贾珠放诞,胡言乱语。刚想对应麟致歉曰“犬子放诞了”,未想应麟面上却满是赞赏欣忭之色,虽不晓贾珠年纪轻轻如何得知圣人之学以外的异端之说,然到底胆识过人,卓有见识,敢在正统长辈跟前直述异端学说。遂只听应麟对贾政说道:“哥儿甚得吾心,贾兄真乃教子有方,颇富见地,寻常人家如何能教导出如此别具一格、识高见远之辈!……”
贾政闻言不过赔笑一阵,心下只不确定应麟这般赞叹贾珠所说的异端之言是褒是贬,可知他一家父辈授书可惟讲圣贤之道,何曾说过此种学说。而贾珠则暗暗在己心中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看来此番他是赌对了,应麟果然是心学一派传人。
随后这拜师一事便就此定下,贾政命贾珠向应麟行拜师之礼,拜了三拜,之后又奉上贽礼,应麟也欣然笑纳了。众人议定从明日开始贾珠上午前往林府随煦玉一道聆听教诲,下午回贾府自行温习。随后一行人又一道闲谈了一番,贾珠先进内院问候了一番贾敏,之后又随小厮前往书房看望了一番煦玉,向其解释了番明日来此习学一事,煦玉闻言亦是欢悦,只道是有人陪伴一道读书,到底胜过孤独一人,遂也欣然接纳。而珠玉二人因了长此以往均一道求学读书之故而感情愈加胜过以往,以至于最终身不由己、孽缘情生,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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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贾珠进学诸事顺遂
? 却说上一回拜师之后贾珠随贾政一道从林府返回,父子二人坐于车上相顾无言。贾珠面上低眉顺目,只自顾自思索心事。且说一旁贾政一向最为重视儿子进学念书之事。此番虽说贾珠妙答竟意外获得应麟赏识,然其所说之言到底并非贾政等人心目中的圣道,遂贾政肃然开口叱道:
“孽子,方才你斗胆在先生跟前胡言乱语,若非先生大人大量不与小辈计较,否则又如何肯轻饶你轻狂妄言之过!此番还不从实招来,是从何处识得此荒诞不经的异端之说?”
贾珠一听,心下顿时一凛,暗叹一声,心道遭了,他是忘记了他这世的父亲乃最为迂腐古板之人,自诩最为正统正派,惟有的一点风流不羁、吟风咏月的雅兴怕都耗在了年轻那会儿;待之后上了年纪,那点风流怕便被扭曲变形地发泄在了赵姨娘那处了吧,虽说到此时还未有赵姨娘这般人出现。不过这学说从何而来却要他如何解释呢?他总不能坦白说在他们那个时代,心学与理学都是学术的一种观点吧,又分什么正统与异端。后世王氏门生成千上万,后人还著书立传地传颂纪念不是?遂他只能托辞曰:“孩儿曾偶然闻说严先生讲述过一点王心照先生的平生琐事,念及邵先生乃王先生门人,遂随意阐发两句以投其所好……”
贾政闻言冷哼一声,道句“严先生说的”,仍是一副愤懑不信的模样。好在到底贾珠拜师成功他亦是心下欢喜,遂并未就此再追问下去,贾珠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随后一路无话,待车驶进荣府,父子俩遂下了车,前往后院面见一番贾母。
却说此番见了贾母,贾政遂将林府之事告知与贾母,贾母亦是欣忭不已,道句“我家珠儿自是聪颖过人,先生又如何能不喜呢”。随后贾母以令贾政下去休息为由将其打发了,之后便又转向贾珠,面上满是堆笑,令他到自己身畔坐了。又将他搂进怀中摩挲一番,疼爱宠溺之情溢于言表。然贾珠到底是一二十来岁的现代人的灵魂,对于这般待小孩一般的施爱举止很是不惯,然却又只能硬生生的受了,心下盼着自己的外表年龄也能快快地增大才是。
话说自从大房那处贾玫落水进而命丧之后,贾母便也对大房那边心存了些许不满,自谓是因了大房贾赦与李氏的疏忽致使好好的长房长孙命丧。而此番李夫人再度诞下次子贾琏,贾母便也格外地留着心,唯恐生出三长两短。较之大房她本便对二房多几分疼爱,由此此番对于这二房的长子贾珠,便更是疼宠。
虽说贾政与王夫人心下唯恐自家长子不成器,成日家的拘得甚紧,然贾母心下对二人此举却是忧惧难安,只怕熬坏了这不过几岁大小的稚子。此番闻说贾珠拜师进学虽亦是心下欢喜,然转念想到贾珠从今往后便在家时日愈少,难以承欢膝下,心中便又是一阵不舍,遂口中又直念叨:“我的珠儿啊,小小年纪的,身子又弱,你爹娘也只管着逼你……”
贾珠听罢这话自是明了其意,遂出言安慰道:“老祖宗放心,珠儿无碍,但凡有空得闲,珠儿便会前来给老祖宗说笑解闷,况且如今大妹妹也学会了说话,琏儿弟弟也正学走路,他们尚可代我在老祖宗膝下承欢尽孝呢……”
而听了这话,贾母更是疼惜地搂着贾珠心肝儿啊肉啊地叫了数声,又吩咐了几句,方才放贾珠前往面见王夫人。
此番前往王夫人处,王夫人与贾政尚未搬进荣禧堂正院,不过仍有自己的一间小院。待贾珠到来,周瑞家的正从屋内出来,见了贾珠便唤了声“大爷来了”一面为贾珠打起帘子。贾珠简单招呼一声“周姐姐”便进了屋。
王夫人见贾珠归来,喜得从榻上立起身迎上来,问道:“我的儿,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刚见了你父亲回来,面上分外高兴的模样,拜先生的事想必也成了……”
贾珠便将林府之事简单地对王夫人讲述了一番,王夫人听罢很是满意,闻说贾珠明日便会前往林府进学,遂便令人唤了贾珠房里的大丫鬟迎荷吩咐将贾珠明日进学所用衣物用品等一律先备齐再交与她查看。一旁迎荷答应着去了,这边贾珠见了,便对王夫人说道:“太太无需为儿过多劳神,这些事吩咐丫头们一声就行了。况且太太目下还要劳神府中之事,协助大太太管事,儿的事儿儿子自己可以料理。”
而对面王夫人听罢贾珠之言,只道是她的珠儿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心下喜不自胜,遂对曰:“我的儿啊你到底还小,生活中的这些事,为娘的能为你做了就做了,让丫头们将你伺候好了,只盼着你能好好读书,你爹你娘便也满足了……”
而这话听在贾珠耳里却别有一番深意,他自是知晓如今王夫人在荣府之中地位尚且低于长房大太太,大太太李夫人无论是家势还是德才均较她优越,由此现下她惟有受人管辖、低眉顺目地过日子,何况头上还有老太君压着。而未想此番真是天助于她,便是大太太的长子贾玫突然去了,而她却有一子一女,且儿子日渐成器。由此她惟有更加努力地培养长子成才且小心防范稚子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如此方能令自己在荣府谋求一个更高的地位。而对于王夫人的这等心思,贾珠亦是知晓,遂点头应答一声,好在进学科考对于自家人总是有益无害的,他便也乐得去完成。
之后贾母那边传饭,彼时荣府尚未有孙媳妇在,由此侍奉贾母吃饭之事便依旧是儿媳妇的职责所在,于是王夫人贾珠母子便一道前往贾母处,此番且按下不表。
次日,贾珠卯时便已起身洗漱,在贾母处用罢早饭,便携了自己的小厮润笔与奶兄郑文一道往贾政处辞别。彼时贾政于贾珠进学一事很是重视,便断无像后来宝玉为进学前来辞行那般冷嘲热讽的待遇。反倒是打断周遭一干闻见贾珠进学便随声赞赏附和、胁肩讪笑的清客篾片之言,亲自对贾珠细细吩咐了片晌,令他好生进学毋作他念,见了林海夫妇需问好、见了先生要请安,先生所教所讲需牢记心间,待回府之后他会考查当日所学等等不一而足。随后又将郑文与润笔唤进来吩咐警告了一番。然在那一刻,贾珠反倒觉察出他藏在往日迂腐刻板印象背后的作为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
待到马车到达林府大门之时已是寅时一刻,此番林海早已上朝点卯去了。贾珠便先行前往内院贾敏处请安,例行地叙了两句寒温,待问候过一干家人等,贾敏便放贾珠前往应麟小院进学。贾珠穿过林府后院一干画廊曲榭到达后园尽头的应麟的小院,此番煦玉早已至此,朗朗读书声便从应麟书房的窗口中传出。书房门口侍立的邵筠见贾珠到来,对屋内道句“珠大爷到了”一面为贾珠打起湘帘。贾珠一入屋内便忙向座上应麟施礼道:“先生,盖因今日第一天聆听先生教诲,老爷太太多有吩咐,学生来迟,请先生责罚,学生保证断无再犯。”话虽如此说,然贾珠心下亦拿不准座上之师会如何反应,惴惴难安地等待座上之人搬出戒尺。然未想此番应麟倒并未如贾珠所料那般拘泥古板,听罢贾珠之话亦未多言便令贾珠入了座。贾珠见状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只道若是应麟太过一板一眼,拘泥于师徒之分,作为一个拥有现代观念的自己而言,还真不好适应与相处。
而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之后,贾珠发觉应麟实属那个时代的另类,为人是和平浑厚、蔼然可亲,亦不端老师架子,通常均是有问必答,对于贾珠与煦玉二人的不甚明了之处俱能耐心讲解。学业之上更是开明人性,彼时人家念书举士,为了应试便连《韩非子》、《史记》之类的名家名著亦被以不利于科举而被禁止阅读。然应麟却并不赞同此种行径,但凡诸子百家之学历代文选辞赋便不拘其学生阅读。便是连他自己也是所学甚杂,他只道是进学不单是为举士,否则他便也不耐教导于人,而惟有兼容并蓄方能成为一方大家。据闻应麟一生收徒不多,至今惟三人耳,除却贾珠与煦玉,便还有一人蒙他倾囊相授。应麟常满怀兴致地谈起此子,称其才华不在煦玉之下,虽不欲透露其名姓,然能知晓应麟唤其为“华儿”。而直到数年后,贾珠方才知晓了此高人身份,与该人之因缘亦是匪浅。
当日中午,贾珠便在林府用了午膳,此番他与煦玉入了内院与贾敏一道用膳,而应麟则是在自家房中单独用膳。贾珠询问可否单独邀先生一道用膳以尽些许弟子的孝心,煦玉则解释曰因了应麟食斋,不进荤腥,又自有一套养生之道,故通常不与他人一道用膳。贾珠遂只得作罢。|
饭毕,贾敏命丫鬟将书房的竹帘放下,令贾珠与煦玉一道午睡了小半个时辰。因彼时二人尚且年幼,身量亦小,遂便也一并躺于榻上同床共枕,煦玉靠里卧了,贾珠则靠在榻边睡了。虽说贾珠心智已远非童龀之龄可以比拟,然那时煦玉在贾珠眼里便惟是一幼童,遂心下亦是不甚在意。只是多年之后回忆此事,只道是他二人怕是从那时起便形成了习惯,同寝共眠反倒较一个人躺在榻上睡得更为安稳,遂两府的大人们便也默许二人共处一室。而煦玉睡姿欠佳,半夜畏寒,便将体温较高的贾珠当作人工暖炉,总喜将贾珠作为抱枕那般搂在怀中。对此行止贾珠本极其不惯,然说过之后煦玉也全做了耳旁风,威胁他再如此这般下去便与之分床睡,然亦是无法撼动煦玉分毫,久而久之贾珠亦无法,只得随他去了。而幼时煦玉尚能戏称同床共枕乃“三顾之谊”,古时刘玄德与诸葛孔明不还同榻而卧吗?然待年岁渐长,在二人关系发生了质变之后,这“三顾之谊”之言遂不再被提起。
待二人午睡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又一道前往应麟小院闻听应麟讲两个时辰的书,随后贾珠便辞了林府众人登车回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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