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他也知道,如今大姐姐是全家人心头的痛,但凡提起大姐姐,每个人都难过的很。自己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的好。
夏金桂很是看了贾宝玉几眼,方才笑眯眯的打量着在座的几位姑娘,她一向自恃长得漂亮,身边的人都比不上自己,因此一见面就迷得薛蟠神魂颠倒,非卿不娶。谁曾想嫁到了薛家,却发现小姑子是个天香国色,自己比之多有不足,因此心中每每想起便很有些不平之意。如今到了贾家,很想和贾家的几位姑娘比比看,谁知今日只来了两位,年长的一位嘛,论姿色,自己尚可一比,年轻的那位,虽相貌不错,但年纪尚轻,比不得自己有魅力。
夏金桂不免沾沾自喜,果然,这天底下像小姑子那样的少之又少,果然自己还是最出色的。
薛姨妈问道:“林姑娘和巧儿呢?怎么不见?”
贾母笑道:“想是巧儿又在折腾什么新鲜玩意呢!前些日子我身上不好,吃不下东西,巧儿自己下厨,给我熬了些小米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竟全都吃下去了,出了一身的汗,结果也觉得身子好了许多。这丫头便对这个来了兴趣,征得嬷嬷的同意后,开始学厨艺了。玉儿也被她拉了一起学了。我想着,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指望自己下厨做上一桌菜,但偶尔为之,也不是不可以。比如孝敬公婆夫婿也是有的。便同意了。”
薛姨妈笑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心想着,明儿让宝钗也去学上一点,偶尔亲手做个小菜什么的孝敬长辈,也是佳话啊!
那边夏金桂来了兴趣,还有两个姑娘啊,赶紧出来让自己见上一见,看看和自己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第57章
正想着,贾菀和林黛玉各捧着一碟子点心进来了,贾菀笑着说道:“老祖宗,你块来评评理,是林姑姑的枣泥山药糕好吃,还是我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好吃!”进来后猛然发现薛姨妈来了,忙笑着说道:“薛家姨太太也来了,正好帮着一起评评理,光老祖宗一个人,我还怕她偏心林姑姑呢!”
贾母正喝着茶,闻言差点笑的岔了气,一杯茶全都撒在了榻上,鸳鸯一边帮贾母顺着气,一边叫小丫头子过来收拾,忙极了。
贾母好容易止住了笑,看着一脸无辜的贾菀,“你个促狭的,我还说走了你母亲,家里少了一半的热闹,如今又多了一个你!瞧你伶俐的。”然后对薛姨妈笑着说道:“姨太太听我的,咱们俩都说玉儿做得好,让她哭去。”
贾菀故意嘟着嘴直哼哼。
夏金桂看了眼前这两人,大的那个花容月貌,宛若月中嫦娥,和自家小姑子比不遑多让,而小的那个虽身量尚小,但面容精致,冰肌玉肤,乌发如墨,想来其长成以后,定是倾国倾城之色。
夏金桂今日方知这世上,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由得将往日的争强好胜之心压了下去。只是转念一想,这二人虽花容月貌,犹胜自己几分,只是到底年纪轻些,没经过事情,脸上一股稚气,哪比得了自己,风姿出众,韵味十足。这样想着,不由得又自得起来。
林黛玉早就看到薛姨妈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妇人,想着,这必是宝姐姐的那位嫂嫂了。这位薛大奶奶虽然嫁进薛家时日不长,但在贾家可是闻名遐迩啊!听说其为人泼辣狠厉,进门不过数日,对香菱非打即骂,可怜香菱,好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遇上了这样的主母。
“来,玉儿,这位是薛家大奶奶。”贾母笑着介绍道,夏金桂和林黛玉互相见了礼,夏金桂又仔细打量了林黛玉一下,觉得她身形纤细,不比自己婀娜多姿,走路摇曳生风,心中笑道,这样的美人也有不足的地方,这样想着,夏金桂直觉得心中又熨帖了几分。
林黛玉只觉得这位薛家大奶奶眼神奇怪的很,见礼完后,便坐回了贾母身边,贾母拍了拍她手,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贾菀将两人做的点心分给众人品尝,不忘问众人到底谁做的更好吃一些。其中王夫人、薛姨妈、李纨、探春都投了贾菀一票,贾母、邢夫人、惜春、夏金桂则投了林黛玉一票,双方打平。贾菀长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啊!”
逗得众人皆笑了。
过了一会,贾菀便起身告辞了。贾母笑呵呵的点点头,“嗯,好生去吧!也别太用功,身子要紧。”
贾菀笑着对众人福了福,然后笑着去了。
薛姨妈笑着问道:“巧儿如今还是那么认真?学的还多吗?”
王夫人笑着说道:“若论起认真来,府里没一个比得上她,学的又多,又杂,再没见她有半分不耐烦。只有有时候累很了,耍耍小孩子脾气,一觉睡醒了就都给忘了,又高高兴兴上学去了。唉,宝玉如果有她十分之一的认真,我就阿弥陀佛了。”王夫人此时也回过神来了,眼看着元春复宠无望,如今只在宫里煎熬着,她也渐渐的将希望放在了贾菀身上,毕竟她身上也流着王家的血,就算日后她果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自己也是能得些好处的。至于府里的爵位,虽然心有不甘,但王夫人也知道,自打贾茂出生后,爵位已然无望了。不过也没关系,宝玉天资聪颖,又是个有来历的,将来的造化必定不浅,这府里原本就只剩个空壳子了,除了大观园还值点钱外,别的,还不如指望老太太的私房呢!
王夫人骄傲的表示,这些她还没放在眼里。
薛姨妈笑着说道:“宝玉还小呢,等他大了就明白了。”
夏金桂笑着说道:“哎呦,二爷再小还能比那位菀姑娘小吗?依我看啊,宝二爷只怕和咱们大爷一样,得了种看到书就头疼的病。”夏金桂自己以为幽默的笑咯咯笑了。
周围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薛姨妈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想起来将她带到贾府来丢人现眼的!
王夫人面色如墨,暗自运着气,薛姨妈尴尬的冲王夫人笑着。
因着夏金桂的性子太难以捉摸,薛姨妈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忙不迭的告辞了,连贾母苦苦留饭也推辞了。王夫人也没强留,只客套的说了句有时间再来坐坐,就借口有事先行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薛姨妈唉声叹气,看着夏金桂欲言又止,最后方说道:“你日后说话可经点心吧,今儿在二太太跟前,那话能这么说吗?”
夏金桂不屑的嗤笑一声,“怎么不能这么说?难道要像太太一样,睁眼睛说瞎话嘛!事实本就如此,那宝二爷,我就看不惯,一个个把他宠的跟个龙胆似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只好在女儿堆里厮混。连个小姑娘也不如。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竟把咱们家姑娘配给了他!以小姑的人品相貌,不说皇妃了,侧妃也是能当的。偏许给了宝玉,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嫡次子,他有什么呢?爵位?还是官职?什么都没有,不过仗着长辈的疼爱,胡混瞎闹罢了。我看啊,还不如我们大爷呢!最起码大爷在外头还能独当一面呢!”
薛姨妈听了夏金桂在这儿大放厥词,气的面红耳赤,很想训斥她一顿,但苦于笨口拙舌,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同喜坐在薛姨妈身边,帮薛姨妈顺着气,却连拿眼看夏金桂都不敢,只怕被她记恨了去。
薛姨妈和夏金桂回去后,薛姨妈犹气的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靠在同喜身上,而夏金桂却跟没事人一样,回房让丫鬟宝蟾吩咐厨房炸鸡骨头吃了。
薛宝钗迎了出来,看见薛姨妈这个样子,大吃一惊,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只是摇头,坐在椅子上直叹气。同喜愤愤不平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宝钗,薛宝钗听完后,脸无血色,却只是叹了口气,“往日我就和妈说过,嫂子的性子已然是如此了,往后,再往那府里去,就别带着嫂子去了。哥哥嘴上厉害,如今竟被嫂子辖制了半点脾气也没有。可见嫂子的厉害了。她今日的言行,还算客气了。妈你也别生气,既娶进了门,慢慢教导就好了。”
薛姨妈喝了几口热茶,方才缓过气来,“哪里还能教!你也说了,你哥哥被她辖制的一点脾气没有,只会在家里打骂香菱!咱们家还有谁能教导她?”
薛宝钗慢慢劝道:“许是嫂子如今还小,年轻气盛也是有的,等日后大了,为人母亲了,自然能体恤妈的一番心意了。”
薛姨妈如今是悔不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搅家精进门呢!“不行,我得写封信,让薛蝌和宝琴进京。你哥哥如今被管的每日不着家,只知道在外头胡混。家里的生意也没个正经人来管,上次,薛蝌送信来,说要送宝琴进京备嫁,我当时没在意。如今想着,还是趁早派人接了她们进京的好。这样的话,家里也能有个管事的人。”
薛宝钗点点头,“妈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嫂子这性子,我怕宝琴会受些磋磨。”
薛姨妈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薛蝌是男儿家,在前头住着,自是和她无碍。宝琴是女眷,唉!连你她都不放在眼里,动辄讨你的强,更何况宝琴。我既写信接了她们兄妹进京,自然不能让她在我这儿受了委屈。我想着,到时候不如送到你姨妈那去,也不白吃白住,一应供应待遇我们自理就是了。你那蘅芜苑不还空着吗?”
薛宝钗犹豫道:“这样不大好吧?”
薛姨妈说道:“无妨,今儿我去的时候,老太太还说呢,二丫头出嫁了,家里人少了,不够热闹。我当时还开玩笑说,既这么着,我明儿送几个姑娘过来,老太太还笑着说那敢情好呢!更何况我们也不是白占人家的便宜,吃住都自己给钱便是。”
薛宝钗虽然知道这不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巴巴的接了她们过来,却让她们受嫂子的气吧!
荣庆堂内,王夫人愁眉苦脸的对贾母说道:“我看娘娘如今,很有些避世的样子,前儿我进宫,娘娘竟拜起了菩萨,一身缁衣,手里拿着佛珠,我看了,心里就跟刀绞一般。老太太,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贾母长长的叹了口气,“娘娘信佛也好,心里也算有个寄托。”如今,贾府也不指望元春能复宠了,她只需要占着妃位,等巧儿长大就行了。贾母看着王夫人一脸的愁容,“你啊,也别太在意。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娘娘避一避也好。等风头过去了,娘娘心里也明白了,到时候再继续筹谋也是一样的。为今之计,是要娘娘好生保重身子,那银票可给抱琴了?”
说起这个,王夫人又是一阵心疼,可不给了,除了贾母给的一千两,自己还额外贴了一千两,虽说王夫人已经说服了自己,可在她内心深处,她还是想着元春能再度复宠的。毕竟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侄孙女,哪个得势对自己更有益,王夫人还是清楚的。因此,她才忍着心疼,从自己的私房里拿银子,拿补品,希望元春能养好身子,以图日后东山再起!
“给了,我也吩咐了抱琴,万事以娘娘的身子为重,不必心疼银子。”王夫人说道,只拿眼看着贾母,这几次给宫里送银子,拿的都是公中的银子,因此也不多,总共只送了两千两,其中自己额外贴了两千两。老太太却分文未拿,难不成她往日说的心疼娘娘都是假的吗?
贾母不用看就知道王夫人在想些什么,她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纹丝不动,不知不觉的转移着话题,“我听说东府珍哥儿最近很是能折腾啊,经常呼朋引伴的喝酒赌钱,可是真的?”
王夫人果然被转移了心思,皱着眉头说道:“是啊!偏东府一个能说他的人都没有。如今圣上虽然不怪罪娘娘和贾家,到底还是安分些的比较好,他这样张扬,也不怕惹了圣上的眼!万一圣上因此迁怒了娘娘,那该怎么办?”
贾母没有说话,她心里想着的是另外一个可能。她想起,珍哥儿年轻的时候,和义忠亲王走的很近,关系极其密切,贾敬也是知道这点,管又管不了,看着又心烦,才避到了道观里,眼不见心不烦。而贾珍风流好色,后院里那么多美人,竟只有贾蓉一个延续香火的子嗣。莫非,这里头还另有深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