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说就是了。”林珏带着几分委屈道:“邢国忠贪心不足蛇吞象,不仅打我那几家药铺的主意,还把主意打到了其余几家药铺头上。有梁学政的珍材阁,还有武将的秀林轩,不仅如此,连河运陈家的都不放过。这几家哪家背后没人,何况十四皇子这次要去打仗,可是攥了军权的,要说他没有贰心,鬼才信呢!”
林珏润润嗓子,继续道:“我只是耍了个小手段,让大家不小心看到邢国忠背后是谁而已。以前都以为他是皇上的人,让他一两分罢了。现在谁能饶得了他?怕是今天回去几位大人已经上书了。”
林如海摇摇头:“你还是历练不足啊!”
林珏得意的表情凝住了,皱眉深思,最后还是没想出什么来,只好问道:“怎么?私下结交皇子,皇上还会饶了他不成?”
林如海笑的一片高深莫测:“圣心难测啊!你且等着看看,要是我料的不错,就是圣上将邢大人调离江南,官职怕是不降反升啊。”
林珏摇头:“咱这位圣上还念旧情不成?”
“你自己想吧,京城的四王八公凭什么过得那么自在?”
石子炜坐在林珏的书房里,看着墙上新增的一幅画:“嗞,林大人可真够疼您的,这对你比对亲儿子还好吧。光墙上这幅画,最少两千两!”
林珏淡定的磨墨,神色不动:“世子爷说差了。这幅画是我那两位收药材的伯父送的,今天不仅把原来的货补齐了,还送了我这幅画!”
石子炜坐直身子,兴趣盎然:“看来他们是回心转意了啊,这几天邢府可是大门紧闭啊,他们怕是连邢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我得到消息,怕是邢大人被调到北方了,虽说升了半级,可是让他离了这江南富贵乡比杀了他还难受呢。呵呵,十四皇子怕是也坐不住了!”说着,解气的笑了两声:“先说说,你是怎么惩治他们的。这种小人,最是唯利是图!”
林珏看着磨好的墨,满意的点点头,从观棋手上取过湿毛巾一根根手指仔细擦过:“怎么说也是老一辈的交情了。我能做什么?若是我做了什么,怕是要去我家找我父亲哭诉了!”心中却在叹息,自己还是比不过那些老狐狸啊,又让老师料准了。
“哎,你就这么好说话,饶了他们不成?”石子炜摇摇头:“我是不信的!”
“没有,只是不收他们的药材了而已!开药铺本来就是攒本钱和名声的,我也懒得再管了,秋天去了京城,怕是管不过来了。”林珏笑的神秘:“不过,怕是世子爷料不到,我倒打听出个事儿。”
见石子炜不当回事,林珏直勾勾地看着石子炜:“世子爷何不猜猜?”话是这样说,林珏也不等石子炜回答,接着说:“我一直纳闷,虽说我有几家药铺,可是江苏这么大的地方,我的店一点也不出彩,怎么就让邢大人盯上了呢。而且我那两位伯父虽说今年年初就有和我散货的心思,可是怎么就攀上邢大人了呢!”
石子炜笑的尴尬:“这种小事何必在意!”
“世子爷,您可瞒得我好苦啊。”林珏的声线压低,发育中的声音变得阴测测的:“唉,我当初上门求助的时候,怕是笑疯了吧!”
“哪有,哪有,现在还提这事做什么?”石子炜起身:“林公子怕是要读书了,我就不耽误你读书了,先走一步!”不过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扔下一句:“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把事情发下去了,也是让人去查的时候,才发现源头在我这儿,你爱信不信!”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林珏看着石子炜落荒而逃,勾起唇笑笑:“呵,没想到一炸还真炸出点东西来!观棋,你说这是该怎么讨回来?让孙鹏的父亲接任姑苏知州如何,怕是孙鹏那小子要乐疯了。”
观棋不应,只是低声提醒:“爷,您今天可是有三篇策论要写的!”
林珏哀怨的看着观棋,自从研墨和奉宣相继不在身边伺候了,观棋和新提拔上来的小厮关系较浅,就越来越不开朗了。
观棋终于抵不住林珏的目光,低下头:“爷,您自己应得林大人,说是今秋一定要考个解元回来的!”
林珏发泄似的摔了摔书,吐出口闷气,开始写那永远写不完的策论。
松明街林府,杜氏看着手中的帖子,嘴唇发抖,半晌轻声问道:“这个帖子真是林府送来的?”
守门的小厮困惑的挠挠头:“回夫人,真是盐政林府的管家送来的。”也对,自从自家大爷拜了林大人为师,有话传一句就行,倒是真没送过帖子。
“哦,你下去吧,这事由我来告诉老爷,你告诉那几个,都闭紧了嘴!”
“是,是,小的知道了!”小厮倒退着走到门口,又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杜氏紧紧盯着手中的帖子,好像要盯出个洞来。春江送上杯茶,疑惑的看着,半晌,奉承道:“夫人想什么呢!大爷可是真有本事,拜了林大人为师。现在林嬷嬷也送帖子来请您去赏花。听说,林嬷嬷是林大人的奶娘,林夫人在的时候林家内院就是林嬷嬷管的。”
杜氏表情似哭似笑,半晌,长出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把帖子收起来。”
☆、 第21章 乡试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珏身边围了很多人。
“林公子,你说这次的题目会不会很难啊?”一位青衣学子有些忐忑的问,看得出来,他很是紧张,右手提着考箱,左手却在一直不停的捻着衣角。
林珏困惑的皱皱眉头,他实在想不起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学子叫什么名字了,只能轻声安慰:“别紧张,一共要考九天呢!只要平常发挥就没问题的!”
青衣学子感激的笑笑,但可以看出这干巴巴的安慰的话并没有起作用。
林珏轻舒口气,对这周围的同窗笑一笑:“大家都打起精神,快到时间了,要开始了!”林珏话音刚落,考场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了,林珏拿着考箱,对跟来的管家和小厮观棋挥挥手,走上前去。
乡试是大覃朝在各省省城和京城举行的科举考试。照例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皇家有喜庆之事加科称为恩科,由皇帝钦命正副主考官主持,凡获秀才身份的府、州、县学生员、监生、贡生均可参加。
考试通常安排在八月举行,因此叫“秋试”。按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乡试考中的称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称解元。
读书人成了举人才有资格进入更高层次的会试。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
主持乡试的有主考二人,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它官员若干人唐伯虎乡试第一,故称唐解元。乡试中举叫乙榜,又叫乙科。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
放榜后,由巡抚主持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林管家看着林珏离开自己的视线,喃喃自语:“二十年了啊,二十年前我来送老爷考试,现在又来送少爷了,林家列祖列宗,保佑少爷吧!”这位林管家可是林如海的左膀右臂,今天特意代表林如海送林珏进考场。
观棋有些奇怪:“林伯,你在说什么?”声音太小了,听不太清楚,只是少爷和林大人虽然都姓林,却早就出了五服的啊。
林管家拍拍观棋的头:“没什么,先回去吧。过两天来接少爷就好了。”
五更鼓响,考场便开门了,维持秩序的巡铺兵丁开始列队,负责考务的礼部官员也在门前列队,每人手里举了一块牌子。有官员在门前大声叫道:“照你们名状北面的字,找到相应的考务,迅速列队站好,一刻钟后,开始依次进场。”林珏仔细看那些牌子,上面按照千字文的顺序,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类。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状,翻到背面一看,有个‘黄字十七’林珏和几个认识的学子打过招呼,便径自离去。
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光大亮,终于轮到林珏他们入场了。那名打着‘黄’字牌的礼部官员,引导着他们这一组四十人,进入大门。大门内,有官员对照名册,严格盘查考生,姓名、籍贯、年龄,相貌等等,都要询问查看,以防有人替考。
待所有人都验明正身,那打牌的官员,便带着他们继续往里,拐到左侧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在这里,先是沐浴更衣,又放过了炮,至公堂上摆出香案来,此次江苏秋闱主考官梁学政,戴着折脚幞头,穿着绯色官袍,出现在考生面前。
先给至圣先师上过了香,梁学政立起身来,把两把遮阳遮着脸。书办跪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进场来镇压,请周将军进场来巡场。放开遮阳,谢学士又行过了礼。书办再请七曲文昌开化梓潼帝君进场来主试,请魁星老爷进场来放光。把这些神神鬼鬼的都请来,梁学政便对考生训话,无非就是珍惜机会、用心考试,切勿心存侥幸作弊云云。
一进二门,便是长长的一粉墙,上面张贴布告,密密麻麻上百张纸,注明了每个考生的考场和座次。林珏在标着‘黄’字号的那张告示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顺着路标的引导下,前往自己的号房。
林珏进入号房,不由皱了皱眉。每间号舍,高6尺,宽3尺,深4尺,仅容一人平坐答卷或蜷卧休眠。号舍里备有两块木板,一块木板当桌子,一块木板当凳子,两块木板夜晚可拼作床铺。号舍的排与排之间“狭隘已甚,其逼仄处两人对面不能过。当时学子们在号舍内以墨笔答卷,此手写卷称为“墨卷”,交卷后墨卷中名字部位被密封,只有号舍的号数显露。在考卷交由阅卷官员之前,要有众多誊录者誊录,避免因笔迹熟识或其他串通手段作弊。誊录时要用朱笔抄写一遍,朱笔抄写后的卷子称“朱卷”,朱卷才能交阅卷官评阅。评阅后,主考将选出卷子的号数列出草榜,再以此写“正榜”。
看着这样的环境,林珏暗暗发誓,就是为了少受一次罪,也要一次过啊!林珏把考箱搁下,把卷袋挂在桌边,从中拿出笔墨砚台,又找出水杯,到门口贴着饮水处的地方,斟了一杯温开水。一来润润喉咙,二来,待会儿也好研墨。
三天考试,要携带的东西很多,除考试必需品——笔、墨、砚、字圈之外,还要携带食品、餐具等。因为是八月份,天气仍然比较炎热,只能备一些月饼、板鸭、熏肉、蜜橙糕、莲米之类不易变质的食品进去。还有助消化、预防头痛脑的丹药,睡觉的铺盖卷、用来装试卷的卷袋……林林总总,皆已备齐。考箱是汴京城最有名的胡家木器行出品,用料考究、设计也相当精巧,里面分三层,除上下各一个大抽屉之外,中间一层还设计了两个小抽屉,方便考生分门别类收纳物品。而且它还有个好处,就是足够结实,考生候考时如果需要休息,它便是一张杌子,这样可以省去带考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