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一世虽不认同母亲诸多做法,但是看在这份真情上,贾敏亦决定好生孝敬母亲,能劝则劝,实在劝不住的,也只得顺着母亲些。左右前世母亲在贾府彻底败落之前便寿终正寝,也算是富贵终生的福气。
贾家的规矩,媳妇讲究贤惠,所以贾敏和母亲一起吃饭,便是王夫人过来亲自布菜进羹。贾敏坐着王夫人站着,贾敏吃饭王夫人布菜,贾敏喝汤王夫人进羹。王夫人在贾母面前收起那些姑嫂不和的心思,倒也进退有度。
这边吃完中饭,王夫人方回自己屋里吃完饭,过来陪贾母、贾敏一同赏花。贾母因爱惜孙子孙女,贾珠、贾琏、元春几个也被接到院子里一处玩耍。贾敏来时为几个侄子侄女都准备了礼物,往年三人礼物并无差别,不过贾珠贾琏以诗书笔墨为要,元春的礼物却以衣料水粉为主。可是今年,贾敏为贾琏准备的礼物却比往年厚了一二分。
一来她心疼贾琏没了母亲,二来贾琏是长房嫡孙,按理也应高出一分去。三来,自己上辈子在世时三人一般对待,结果黛玉的悲剧后面何尝没有元春的影子?
这几个侄子侄女目前都是玉雪可爱的,尤其贾琏没了母亲,现在邢氏还没进门,所以对贾敏这个姑姑很是亲近。贾敏虽然对娘家有了怨恨,但是稚子无辜,况且前世贾琏在这荣国府里还算没有黑透的,王夫人要拿将黛玉送去北静王府,贾琏还背地里抱怨了一回王夫人太过面善心黑。
为着这一点良心未眠,贾敏对贾琏便多一分和善。
长嫂没了之后,贾珠、元春身边皆是四个奶娘、四个大丫头跟着,贾琏身边倒是伏侍的人少了一半不止。如今三人在园里玩耍,脸上尽是一般天真浪漫,贾琏还小,也不为这些事不平。看到这情景,贾敏暗自摇头,哪有长房嫡孙处处落在二房孙子孙女后头的?
贾敏正自出神,只见雪团子一样的贾琏朝自己跑来,手上端着一叠点心:“姑姑吃,这个可好吃了。”贾敏低头一看,贾琏正举着一叠荷香单笼金乳酥,巴巴的看着自己。
贾敏看贾琏自己舔了舔嘴唇,显然自己也很想吃的样子。取了一个拿在手里,笑着说:“琏儿乖,琏儿自己吃,姑姑吃这个很够了,剩下的琏儿自己吃,琏儿吃了长得高大挺拔的。”又伸手摸了摸贾琏的头。贾琏果然拿起糕点吃起来,看样子十分开心又十分珍视,一看便知平时也并不常吃。
这糕点蒸制的时候,笼屉里放了新鲜的嫩荷叶,所以带一股清香,绵软易克化,倒是适合小孩子,不过到底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看贾琏如此珍视,贾敏就知道贾琏在府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
这时贾珠的奶娘周嬷嬷过来说:“老爷回来了,叫珠大爷回去读书写字,老爷说玩了这半日尽够了。”
王夫人因为贾敏送贾琏的礼物厚两分本就不喜,就向贾母告了罪,带着贾珠、元春走了。
一面走一面心想:虽然自己只是二房媳妇,但是自己娘家比死去的大嫂家显赫得多,便是外面走动的各家送礼,也是珠儿、元春和贾琏一般厚,甚至珠儿作为长孙厚两分也是有的。偏偏这个贾敏要和自己过不去,用这个来给自己没脸,这个小姑子在家时惯爱和自己作对,出嫁了也不看看自己沦落到什么地步,也敢来跟自己使小心眼子,自己娘家那样的人家,会在乎她那一点子礼物?
贾敏并不去管二嫂子如何,向贾琏招手说:“莲儿过来陪姑姑顽。”贾琏果然开心的过来扑贾敏怀里,贾敏拿手帕帮他擦去额角的汗珠,柔声含笑问:“你珠大哥都上学了,你父亲给你请先生没有?”
贾琏懵懂的摇头,一派天真的看着贾敏。贾母觉得这话问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叫来贾琏的奶娘赵嬷嬷把贾琏带下去,才对贾敏笑道:“他那个老子成天斗鸡走狗,那知道这些,我看琏儿活泼好动,不像他珠大哥静得住,只怕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再过得两年,大一些了放到家学里面学几年也就是了。”
贾敏听了这话,心中觉得不妥,沉吟半日,还是抬头说道:“琏儿怎么说也是咱们贾府正经的爷,不好好读书岂不叫人笑话?再说我看他那样伶俐,和珠儿一样读书,将来一门双进士岂不光耀门楣?”
贾母冷哼一声,笑道:“就他老子那个样子,能生出一个进士的料子来?将来些许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我就很是知足了。琏儿从小跳脱好动,半会子坐不住,竟像椅子上生了钉子一样,怎么好好读书?珠儿倒是极好,读书半日也能静得住。常言道三岁看老,琏儿不像能读好书的样子。”
贾敏听了这话心中惊惧,不过到底是自己母亲,不好说什么,只赔笑道:“琏儿虽然好动些,但是人却极聪明,读书好与不好,总要请个先生一试。只是大哥哥不管事,这些也不是母亲该操心的,原是我糊涂了,来跟母亲说这些。”
贾母本是喜被奉承的人,此次贾敏回来却处处与她做对,没有一句听劝的,心中便不大高兴了,兴致缺缺的说:“既如此,明日我跟他老子说,送到家学里去,依旧在官中领每月八两的银子罢了。”
贾敏见母亲已然动了气,虽然不喜娘家作风,但毕竟娘家事,自己是晚辈也不好深管,只得对贾母道:“到底是大哥哥嫡亲的儿子,且依大哥哥自己吧,各有各的造化罢了。”余者却不多话。
贾敏嘴上不说,心中却惊骇不已:自已以前出阁之后只管三节两寿孝敬母亲,并未深管两位哥哥房中之事,后来随着林如海离京外放,就更加不知道荣国府中境况。不曾想贾琏竟是这样的教导下长大的。想到后来在荣国府孙子一辈中,贾琏矮子丛中拔将军,竟算稍微见得人的子弟,贾敏只觉讽刺。如果此时好好教导贾琏,未必便没有出息了。
再说贾敏到底是贾家人,母家再不好,也不忍看着母家像上辈子一样的下场。贾家几个子侄,贾珠是个好的,可惜身子不好,后来早丧。宝玉不必说了,只要依然是母亲和二嫂子宠着,再好的资质也是无用。
贾环有正紧的嫡母,虽然后来贾环在探春的教导下读书有长进,但是二嫂的子女,自己无论如何不好插手。想来想去,好好拉扯贾琏一把,说不定还能给贾家留一线希望。
贾敏固然想着自己的心事,贾母看着贾敏也是心下疑惑,总觉贾敏这次回家和以往不同,以前这个女儿不会丝毫逆自己半分,惯会讨自己欢心不说,她有什么事,自己一眼就能看穿。如今贾敏虽然说笑如常,但光是那份眼神,深得似乎自己几十年的阅历都看她不透了。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却总说不到一起。贾母感叹了一回贾敏打发几个陪嫁丫头真真大错了,便是不喜春兰,另外三个不拘哪个提拔了,好过外面找的。那四个丫头老子娘自己捏在手上,哪敢不听贾敏摆布。以后外头找的,贾敏要另花心思驯服了。
贾敏听了并不说话,只赔笑一回,贾母又十分要把描红、点翠送给贾敏,贾敏又是极力推了,笑言没有丈母娘往女婿房里放丫头的道理,说出去让人笑话。两人越发无话可说,贾敏只得辞别了贾母往家去。
晚间林如海下班回来,贾敏说了贾琏的事,林如海沉吟半晌,道:“我实话直说,哪里不中听的夫人莫怪。琏儿这样虽然不妥,但是深究起来是大舅兄的不是,夫人这样到岳母面前说,不怪岳母生气。”
“莫说老爷如此说,我自己也知道这个理,但是大哥哥那个样子,怎么指望得上?琏儿那孩子我看着倒伶俐,不过再大得些还不启蒙,便算是再伶俐,只怕也耽搁了。漫说大哥哥是指望不上,只怕将来新嫂子进来也没得指望。我虽然有心,到底琏儿是贾家的人,没得我出嫁的姑姑插手的余地。”贾敏摇头叹息,想到贾赦的续弦是百事做不得主只知道一味自私吝啬的邢夫人,直为贾琏可惜。
林如海微微皱眉,略一思忖,玩味一笑:“岳母家的事虽然咱们不便深管,但是琏儿的事,难道他亲舅舅家也管不得么?”
贾敏听了,眼神一亮,满是仰慕的看着林如海:“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然是老爷敏捷。”贾琏的母舅沈家也是书香门第,如果那边肯上心一些,贾琏必和上辈子不同。
林如海不知前世的事,加之本就是心性豁达正直的人,对待贾家,反倒比知晓后事的贾敏上心几分。林如海和贾琏的娘舅沈烈同在翰林院供职,次日便向沈烈微微透露了此事。
沈烈之妹沈熹便是贾琏生母,沈熹在家时,一家子像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疼,没成想嫁到贾府落得这样境地。听了林如海之言,沈烈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少不得回家和父母商量了,自会有一个章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虽然肥,但是有点过度的意思。我想了一下,以后要和二房斗,不能让贾敏亲自下场,反倒落了下乘,那就扶持。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6-11-22 22:20:17
读者“1978”,灌溉营养液 +1 2016-11-22 22:12:0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6-11-21 08:08:26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
第8章 举措
不说林如海如何知会沈烈照应贾琏,却说翰林院的工作并不甚忙。翰林院编修皆是做些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的工作。因林如海一笔字写得极好,诰敕起草的工作分得多些。
说来时日过得极快,从林如海点了翰林上任,如今已足三月,按例要由翰林院掌院学士对今科进入翰林院的进士作考评。在这次考评中,林如海却越过了状元、榜眼二位,得了第一。
熙康帝看了折子捻须而笑,他素知翰林院掌院学士陈颂最是刚正不阿,考评一向极为公正,在翰林院有极高的威信。但是林如海位居考评榜首,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钦点三甲的时候,他就对林如海的一笔好字印象深刻,后来问了吏部官员,方知林如海乃是当年文渊候林公之后。熙康帝心想:这林家子孙倒是争气,不让先祖风采,便对林如海留了心。
这日林如海到了翰林院,各同僚也俱已到了,考评的名次就贴在翰林院门外的墙上,想是各同僚也都看过了。状元和榜眼因为年纪极大,做林如海的叔伯也做得,况且也极服林如海才华,并没有因为他考评得了第一而疏远。反倒是几位二甲名次考后的有些不服,话中夹枪带棒,林如海也只笑笑不以为意。
正在这时,熙康帝身边的魏九功魏公公来传话,那几人顿时不敢说话了。魏公公看了众人一眼,传了口谕说皇上请翰林院三位学士问话。吓得那几个说话泛酸的同僚立刻敛声静气,不敢再有言语。
翰林院学士共有三人,分别是掌院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和翰林院侍讲学士。其中翰林院时读学士便是贾琏之舅沈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回来,陈颂年近六旬,行事很是稳重。众人从陈颂脸上看不出什么,沈烈回来之后却对林如海一笑,复又恢复平静。这一动作却被方才嫉妒林如海那几人看在眼里,在他们心中这个举动更加落了林如海乃是攀关系拿到考评第一的实证,只林如海并未发现有人对自己不满。
又过了二刻功夫,魏公公再次过来,这次传的却是林如海。这是琼林宴之后,熙康帝首次召见今科进士。状元、榜眼尚且没有这么大的体面,却不曾想落到了林如海的头上。
方才嫉妒林如海那几个同僚只恨得睚眦欲裂。更加觉得林如海考评第一乃是一个阴谋,他们深知林如海祖上是文渊候,袭爵四代,岳父又是荣国公。虽然他们明知林如海才华学士在自己之上,同僚三月,林如海处理公务的才干亦在自己身上,却对林如海仍是不服。
却说林如海跟着魏公公来到熙康帝更前,这是他第二次面圣。林如海行了大礼,得了“平身”方站起来,微一抬头看见龙椅上端坐之人面容和蔼,却自带一股威仪。
“林卿家可知朕传你何事?”龙椅上的人问。
“回皇上,下官不知。”林如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