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头目打量了他一眼:“看你还能走,应该摔得不严重。自己去上点儿药吧!如果疼得厉害,最好请昭王殿下那边的医官看一看。对了,尚医大人发下来避瘴气的小药丸,你记得吃啊!”你这点小伤小痛的,就不要那么没眼色地劳烦尚医大人了!
钟稷随口答应了。便见崔贵迎面走上前来。
“钟大哥,你这是怎么啦?”崔贵问,“要我扶着你不?”
“那可多谢了!扶我回去上点儿药。”钟稷便朝他伸出了手,让崔贵扶着自己。
“钟大哥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那边有什么指示?”崔贵扶着钟稷,一边往营帐中走,一边小声地问。
钟稷微微点头,又问:“营地里如何?有没有人毒发?”
崔贵也微微点头:“我大概算了一下,已经有七八个人说累了,回去睡觉了。大家也只当他们确实是累着了,没当回事。可如果觉得累了、想睡觉的人越来越多,累得困得连饭也不想吃了,叫也叫不醒,上头的人肯定会起疑心的,怕就瞒不住了。”
钟稷道:“也不必再瞒多久了。直王的人马马上就会到营地附近。到时候,只要我们在营寨中点一把火,再趁乱把寨门打开,他们就会冲进来的。现在,我们再忍一忍,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去点火开门,大事就可成了。”
崔贵连连点头,赞叹:“好计策!”
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见营帐里已经睡着两个侍卫。
钟稷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侍卫的脸颊,那侍卫睡得很沉却睡不安稳,只发出了几声梦呓似的声音。
钟稷不由得一笑:这种毒药可真妙!发作得这么隐蔽,真是阴谋算计、谋财害命的好帮手。可惜缺点也很明显:据说,这种毒很好解,只要别断错了症,几种常用的药材就可以解毒。
崔贵又掏出一个小药丸递给钟稷:“钟大哥,这是避瘴气的药丸,我替你收着呢!快吃了吧!”
钟稷接过药丸,嗅了嗅,刚想吃时,又把药丸拿帕子包了,塞进了怀里。说道:“也不知道那瘴气要不要紧。我还是先留着,看那边有没有人需要吧!”
崔贵点点头,又道:“钟大哥,咱们的人有没有什么标记或暗号?万一那边的人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也杀了,岂不冤枉得紧?!”
“我们的人就咱们两个了!我已把你的形貌说给魏大哥听了,他们不会动你的,并没有约定什么标记。”钟稷叹息一声,事到如今,有些事也没必要再瞒着崔贵了,“本来咱们还有两个人的。但他们实在不走运,过鹰嘴崖的时候竟然掉下去摔死了!”不然我也不会把你这个半路投靠过来的人,引为臂助了。
“过鹰嘴崖摔死的两个人,竟然是我们的人?”崔贵不由得一声惊呼,两眼圆睁。
“正是!”钟稷脸色有些沉重,“我也是到了显州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本来那两个人跟着去走小路,是想找个机会搞点什么事。没想到事没搞成,反而自己送了命,还死得那么莫名其妙和憋屈。他当时留在了先贤县,跟大队到了显州,听说了那两个人的死讯后,当时就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只好把这个崔贵引以为援。好在崔贵通过了自己的考验,没有让自己失望。如果事成之后魏大哥不肯放过他,自己也会为他求情的。如果求情无效,自己也会照应他的家小一二的。
正说着话,外面已经开饭了。就有同袍在营账门口叫吃饭。
钟稷就悄声对崔贵说:“先去吃饭!吃饱了饭,就按计划行事。”
两人从营帐中出来,留心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多数侍卫都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还有人不住地打呵欠,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钟稷注意到,营地对着山谷的方向,有几个地方正在冒白烟,便问一个侍卫:“那些烟是做什么的?”
那侍卫扭头看了一眼,便道:“噢,说是在驱瘴气!”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你别说,那瘴气还挺厉害的!隔着这么远,我都觉得今天好像特别没精神。”
钟稷暗暗好笑:你们是中了毒好吧!
众侍卫正在吃饭,就见昭王带着几名侍卫,一路含笑地走来。他看看这个侍卫碗里的食物,又慰问那个侍卫几句,一副亲切有加的样子。
到了钟稷他们这里,昭王竟然就一屁股坐在了钟稷身边,笑问钟稷:你脸上怎么啦?在哪儿划伤了?家是哪里的人啊?家中有些什么人啊?原来是京营的吧?在哪个大人的麾下……
钟稷回答了好些个问题之后,发现这位昭王殿下竟是个话痨,问起问题来竟然没完没了,不由得额头冒汗。心想:这样问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情急之下,他就想使用尿遁的招数:“请殿下恕罪!卑职……有些内急!得去方便一下。”
水霄微笑道:“如果你真的内急,本王就放你走了!可这放火开门的事,还是不要太急了!”
放火开门的事,不要太急了!
水霄这话一出,钟稷便大惊失色。他本能地就想跳起来,往昭王身上扑去,想把他掳作人质,两只手臂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扭住,按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完了!
他的身后,传来崔贵的一声冷哼:“真当小爷跟你是一伙的啊!蠢成这样,也敢学人家出来当细作?”
钟稷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中了反间计?崔贵竟然是那边的人?他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原本装得很虚弱的侍卫,都十分精神地站起身来,笑看着他。
上当了!钟稷心情无比沉重地闭了闭眼睛:他上了崔贵的大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难以接受地问崔贵:“怎么可能,你明明杀了一个侍卫?你还想回头吗?别忘了,你那个小曹鸢的好兄弟,就是因为那个女骗子无能,才死掉的!”
崔贵咧嘴一笑:“屁的侍卫!老子杀的只是一个奸细!只不过他不是你们的人,所以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至于曹兄弟……”
他的眼眶有些红:“冤有头,债有主,老子虽然浑了点,可分得清是非黑白!要不是为了追查你们这伙只知勾心斗角、从不关心百姓死活的人,曹兄弟怎么会被蛇咬?又怎么会死?!老子早就发过誓,要拿你们的命,祭奠曹兄弟在天之灵!”
“那……”钟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要掩护我?你……你们又是怎么传递的消息?我可一直盯着你!你没跟别人有什么可疑的接触!”
崔贵嗤笑一声:“不掩护你,怎么钓得到大鱼?至于传递消息的方式,我们早已经约定好了一套暗语。”比如挠头代表什么,挖耳朵代表什么,挖鼻屎又代表什么,“刚才从营帐里出来,老子当着你的面传递消息,你都一无所觉。蠢成这样,输了也不冤!”
他和曹鸢本就是昭王的人。此次奉命混进尚医大人的侍卫队伍,就是为了抓别处混进来的奸细,保护尚医大人的安全。一开始,连魏至诚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那一天,他与曹兄弟巡哨时,发现了两个可疑之人。在追踪时,曹兄弟不慎被毒蛇咬了,没有救过来。当时他是真的伤心!真的恨那个他们拼死保护的“一品尚医”居然解不了蛇毒,救不了他的好兄弟!
后来他因为腿伤被送回了初贤县,昭王传话叫他转变策略,他便刻意放大了对“一品尚医”的不满。没想到到了显州之后,真有鱼儿上钩了。从那时,他就混在了钟稷身边。
水霄等崔贵说完了,笑着问钟稷:“直郡王这回带了多少人来?”
钟稷狠狠地瞪着水霄,闭嘴不答。
水霄道:“你不答也没有关系。他既然想出了在贾尚医眼皮底下下毒这种招数,想必实力不够,硬拼是拼不过的。便他的实力也不会太差,否则那就不是截杀,而是送死了。所以我猜,他手上的人,大约在三百到四百人左右。而不管他有多少人……”
水霄微微一笑:“我们在营地外面放了那么多迷烟,直郡王在营地外面等了那么久,他那些人马的战斗力必定会被大大削弱,减少我们的护卫的伤亡。你以为那山谷里真有瘴气吗?发下去的那颗小药丸,实际上是为了解迷烟的药性的。”
他朝一名侍卫挥了挥手。那侍卫躬一躬身,便拿起火把,点燃了一大堆干柴干草。
火光熊熊燃起,在暮色沉重的天空下,似乎映红了半边天。
等在营寨外不远处的直郡王等人,正感觉有些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