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规矩,侍卫绝大多数都是从朝廷众官员的子孙中选出来的,这一方面是种荣耀,另一方面也是知根知底,用起来更信任。
像今天这种情况,五皇子要是有事,跟着五皇子一起出去的四个侍卫,没一个能落着好。别的不说,他的父亲、兄弟的前途可能就此终止了,还有他的妻子儿女,基本就阴阳两隔了。
张勇又看了一眼雷才,只有这个人是五皇子出宫建府后自己收的。雷才孤身一人,一点根基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派来的,五皇子偏生对他信任的很,好在这些年过去了,上面的皇子也倒了三个,雷才一直忠心耿耿,一点儿差错都没出。
五皇子被吵醒了,他自觉已经好了五、六分,力气也恢复不少。见到太医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生出几分不满来。“本王已经好了,你们在马车上歇一晚,明早回京。”
但是太医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说:“殿下,让老臣把把脉吧。”
五皇子很是不屑,连手也没伸出来,一点都不配合。说到底,他的不满多是针对他父皇的,太医不过无辜躺枪。从小父皇就只喜欢太子一人,他们剩下的兄弟在父皇眼里的地位跟皇女差不多。太子叛乱的时候,五皇子真心是不理解,父皇宠爱太子都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在他看来,只要太子开口,父皇是必会让位的,何苦叛乱呢。
父皇被气得起不来床的时候,他担心之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们剩下的皇子跟父皇本就没多大感情,有时候两三天才能见父皇一次,除了请安,再没其他话。父皇的时间,除了处理朝政,全部用在了太子身上。
也许父皇从来都没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他还记得太子叛乱,三哥和四哥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被父皇镇压了。三哥和四哥都受了箭伤,父皇只是命人随便的给包扎了一下,便将人扔到了地牢里。缺医少药,没过一个月,三哥和四哥都病死了。
给父皇侍疾的时候,五皇子看了跟他跪在一起的二哥、六弟和七弟,发现他们眼中的神情跟自己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一样。对父皇的怨恨和幸灾乐祸,他们全都一样。
不过现在太子倒了,剩下的这些人机会都是均等的。
看着眼前的太医,五皇子心中对父皇的怨恨又加了几分。这太医在太医院里基本是个隐形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看什么都不擅长,父皇派他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五皇子沉默片刻,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将手伸了出来,他怕这太医回去后在父皇面前说他态度不够恭敬。他得忍了这一时之气,才能笑到最后。
太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号了半天脉才说:“殿下已无大碍,就是稍有些体虚。”
这还用你说。五皇子今天不知怎么得,情绪波动比往常都要高了些。这些太医拿着父皇给的俸禄,还没一个半路出家,自学成才的炼丹师厉害,等他当上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整治这太医院。五皇子又看看一边无比镇定的贾敬,心想哪怕请这个人来当太医都好。
忙乱了一阵,太医也没开出什么药方,大家又各自歇下,等着天亮回京城。
第二天一早,五皇子以要静养为由,跟雷才一辆马车,剩下的七名侍卫中有三名是头天跟五皇子上山的,还有四名和太医一起挤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六
车轮辘辘,连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也听不见里面的对话。
“京城之中人人都说贾敬一味好道,别的事情一概不管,放纵家人胡作非为。现在看来他人之言不可尽信……”五皇子叹了口气,说:“人人都在装,包括……”
“殿下慎言!”雷才打断了五皇子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五皇子意志有些消沉,父皇派了这样一个太医给他看病,足以见得他在父皇心目中是没什么地位的。他虽然以前就觉得父皇对三哥和四哥下手太狠,对剩下的儿子也没什么亲情,但是父皇这次没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五皇子心中是又酸又涩,难过极了。
突然,五皇子眼中精光一现,想到了个令人震惊的念头,他看着雷才,说:“武德,贾敬是什么时候去的玄真观?”
雷才一边摇头,一边说:“怕有一年了吧,他是去年秋天去的。”
“他知道了,他提前知道了。”五皇子喃喃道。
雷才这才明白五皇子想说些什么,仔细想想去年从秋天到过年不过三个月时间,贾敬卸了族长之位,传了爵位给贾珍,然后就去了玄真观,也就是这时候传出他一味好道的消息的。好到什么程度?连幼女出世,嫡妻仙去都没回府。
现在想想,其中却有蹊跷,他怎么就能在这寥寥数月间痴迷上了修道炼丹?迷到什么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