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海哈哈笑起来,“怪不得前儿听人说,你去天香楼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场把人给逮回去打了一顿。现在怎么样了?”
林宁面不改色,“家里关着呢。微臣倒是不怕他说出什么来,这玻璃的方子蟠儿是不知道的。微臣只是怕王家耍什么其他的花样,蟠儿着了人家的计。毕竟在金陵已经有过这么一回,微臣不得不防。”
徒元海点了点头,手指一下下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王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哼。”
可不是好算盘吗?别人都只是谋缺想要捞上一笔的同时还可以抢功劳挣个脸,他倒是已经谋算起方子来了。
“史鼎没找你?”
“不曾。”
徒元海也不知是可惜呢还是庆幸,说了一句,“他倒是个乖觉的。”说罢,将银票甩给林宁,“收着吧。这些人,你好好安排。”
林宁也不推辞,笑着接了,“那微臣就不客气了。”这话倒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皇上默许他受贿啊。这钱不拿白不拿。
史鼐儿子史湘文是个纨绔,贾政更是个不成器的,王信略好些,还有些手段,可惜心思不纯。这三家放在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上,不出乱子才怪。先委以重任,等办事不公,出了乱子,那么……
这就是一个坑,一个专门为这几家设的坑。
不过若只是贪赃枉法等还不算大乱。林宁细细思虑着道:“皇上,微臣想让王信安排去统账,史湘文安排进拍卖行,贾政便安排去作坊监工。”
徒元海一愣,一双眼睛盯着林宁,目光如炬。林宁也不惧,接着说:“不论是统账那边也好,拍卖行也罢,连同作坊管理的都不只一个人。微臣各方最少都安排了三个人,并且三个人都无任何姻亲利益关系。如此一来,至少前期,他们最多只能贪墨些银子。且数量还有限。以微臣如今的管理制度而言,想要在这上面下手非常困难。让他们贪墨,本是想着水至清则无鱼,而且也是为了引别家上钩的手段。能贪墨到手的银子不会多,碍不到户部的收益。”
林宁略停了会儿看向徒元海,徒元海神色不明,只道:“接着说。”
“王信此人还算有些本事,让他去统账,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史湘文虽然纨绔,却又不少狐朋狗友,他要想得利多,便也得出利多。纨绔子弟这个圈子花得起钱,而且也是一把能够将东西广而告之的好手。至于贾政,他为人迂腐不知变通,别的管不来,但监工还是可以胜任的。”
徒元海一嗤,“你倒是能物尽其用。”
林宁只当没听到徒元海话语中的讽刺,也算是物尽其用。只是……
“长久一来,王信看着账面上的利润,便会对玻璃越发志在必得。而他沾手不到作坊的事,自然便要从贾政入手。贾家内囊中空,本来得了微臣送去的产业,虽他们经营不善,可好歹也能撑个好几年。却偏偏又有省亲别墅这档子事花了个七七八八。
现今贾二太太为了给贾政谋缺还送了八万两过来,贾家这会儿恐有些艰难了。偏贾政是在作坊上监工,不接手银钱的买卖。这时候王家若是送了个枕头过来,贾家必然会答应。而以贾政的能力,便是在作坊,恐怕也是弄不到方子的,最多能给做个打马虎眼的。王家必定会让王信亲自出马。”
“可是作坊外围都有侍卫。进出都需要严格排查。只有制作好的各类玻璃器具,比如花瓶,杯子,镜子等物会定时让拍卖行的专人负责来接。也只有这时候,王家才能有机会藏着其中进入作坊,由贾家和史家掩护探查作坊的工作。”
徒元海冷哼,“好大的手笔,一下子把三家都算计进去了,但你可知道,玻璃的方子一旦外流,代表着什么?”
林宁自己想的计策,怎么会不知道了。玻璃方子若是外流,朝廷的生意不是一家独大,若是遍地开花,那么朝廷还赚什么。
“微臣自然知道。只是,微臣当初也曾对皇上说过,这玻璃确实是个赚钱的买卖,可这赚钱最多也就前面这三四年。现今是大家看着新鲜。等有钱人家都弄了,没钱的自然也都弄不起。我们可赚的也有限了。而如今工部这项目的一条龙运作,想来皇上也知道,可以说十分严密。谁都知道,玻璃如今是皇上的第一器重之事。作坊更是层层把守,密不透风。王家不会蠢到太岁头上动土,除非有天大的利润。”
“让王信从账本上看出利润之具,王家在同贾家史家各种协商将条件利益谈妥,再到他们进入作坊,还需进去许多次大约才能拿到大概的方子。这前前后后的时间,大约刚好也需要那么三四年。现在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知道玻璃对举国的利益,是让国库丰盈的利器。盗取玻璃方子,往轻了说只监守自盗,往重了说……”
林宁顿了一下,将头压低了几分,“国家机密,盗取等同于卖国。”
此事可大可小。至于是让他大,还是让他小,全凭徒元海的心情。只看他想不想一网打尽,全军歼灭了。
林宁看不到徒元海的表情,可却能感觉徒元海的气压层层叠叠压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徒元海才道:“朕往日小看了你。”
林宁忙跪了下来,“微臣惶恐。”
“老九这阵子对你那玻璃和拍卖行的,十分感兴趣。他最爱此道,明明身为皇子,倒好像朕有多亏待了他一样。偏偏手段……往日里京里一直说他是财神,朕也这么觉得,只是如今和你一比,他那点东西就是小打小闹。朕已经应了他,让他去工部协助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了这个徒弟。”
收了这个徒弟……收了……这个……徒弟……
雅蠛蝶!什么鬼!
第60章 薛老爹11
“老九为人虽然骄纵任性,脾气乖张,但心地是好的。既然是去协助,自然还是你做主。他想要取经,总也得拿出点诚意来。你也大可放心,老九这人,别人管不了,但朕和老三还管得住。若他当真闹得过分了,你只管告诉朕,或者告诉老三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宁能拒绝吗?完全不可以!
林宁硬着头皮应下来,“臣自当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徒元海这才算满意,放了林宁走。然而林宁心中却似是涌起了惊涛骇浪,便是出宫上了马车,依旧有些惊骇。
他这算是奉旨投靠,从此打上三皇子党的标签?
如今夺嫡白热化的阶段,硬将九皇子塞给他,林宁可不认为只是单纯的让他教教九皇子什么玻璃拍卖行的事。现今成年的有些能力的皇子,不过是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三人。三皇子母族式微,有无银钱上的大助力,看起来最为势弱。这几年也就大皇子和五皇子斗得乌鸡眼似得。
以林如海那边的消息,只怕江南事了也不过就在这半年以内了。江南甄家一倒。五皇子势必被拉下马。大皇子有母族支撑,还手握桂花夏家,岭南陈家,盐城张家三大皇商。去了五皇子的掣肘,只会更露锋芒。
徒元海今日此举,明显是让他薛家做三皇子党的钱袋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林宁有些不确定的是,徒元海是早就看重了三皇子,一步步替他铺路,还是单纯的只是想扶持他上来和大皇子对峙。毕竟没了五皇子的牵制,皇上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平衡大皇子的势力。
只是,等他回到薛家也没将这问题想明白,他又不是徒元海肚子里的蛔虫,林宁也不会做困兽,得不到答案便也抛了开去。左右他对九皇子徒明义还算比较了解的,大不了把上辈子那些东西重新弄出来就是了。
进了府,林宁便去瞧薛蟠,却被平安堵在了院子里,林宁一路往里走,平安一路拿了没头没脑的话题问他,后来又说“大爷睡了”。
林宁一见就知道有鬼,一推开门,便瞧见薛蟠正从窗户爬进来。薛蟠被抓了包,瞪了平安一眼,屁颠屁颠地给林宁倒了杯水,十分狗腿地讨好,“爹,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一小会儿!”
“我怎么记得我才说过,这些日子不许你出门?怎么,如今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薛蟠耷拉着脑袋,林宁侧身往他屁股上轻轻一踹,薛蟠蹦出一丈远。林宁嗤笑,“这不挺利落的吗?能跑能跳还能出门,看来还是打得太轻了。”
薛蟠身子一抖,忙又退了一步,“爹,我是出去有事,有正事!”
“你还能有正事?你的正事不就是吃喝玩乐?”
薛蟠不乐意了,“爹,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林宁鼻子一哼,倒也没再说什么。薛蟠见林宁面色缓和了,这才又笑着跑过来,“爹,我买了个庄子。就之前王信表哥说的那个庄子。”
林宁神色一凛,往薛蟠头上一拍,“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许同他一起!”
薛蟠缩了缩脖子,“我知道,爹,你说的我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