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和宋奚早有预料,便也不觉得如何惊讶。如此也好,正好当事者进京了,倒让他免得舟车劳顿去地方调查。
三皇子也因为江洪榧的求情,由禁足一年改为半年,算日子也是在年后就能放出来了。
年后的京城,估计会十分热闹。
反正眼下贾赦是忙得脚不沾地,便暂且顾不得想什么年后了,一切都等人来了再说。
贾赦除却公务,还要开始着手张罗新闻学院的事儿。既然有了官方暗中允许,贾赦便可以毫无顾忌的让人在海纳百川书肆做宣传,召些有志于从事新闻行业的书生。当然,大多数书生是以科举出仕为目标,贾赦不针对这些,只找那些几次科考失利,要另谋生计的穷书生。
四五天内,报名者便有二十几人,也算可观。贾赦会让黑猪先对这些人做了背景调查,之后再决定否录用。
至于找杂记著者的事儿,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目前已经有八名著书人愿意和海纳百川合作,他们都很高兴可以靠笔头写故事赚到稳定的银钱糊口,这于他们来说,可谓是解决生计难题的大好事儿。
贾赦还以自己的名义去请教一些学问高的人,找些文笔好的书生执笔,合作写一些工具书,比如诗词技巧,历年科举考题汇总,佳作赏析等等。这类书就比较好卖了,会在邻家轩出售,其盈利正好可用来填补其它书本印刷的亏损部分。
再说贾政,经过将近一月的调查,好容易找到几个歪瓜裂枣,却都不尽如人意。家世尚可的人家里鲜少有亡妻后没有嫡子的,赶上那么一个两个没有的,恰好人家已经准备续弦,订好了亲事。剩下的有两个未婚的纨绔子,年纪在十八上下,便如贾琏那样不上进读书,也没有实职做。便是这般,他们娶个媳妇儿还挑三拣四,不要年纪过二十岁的。
眼下还算可以的,就是贾政之前跟贾母说的那位三十岁供职在翰林院的后生。贾政按照贾母之前的疑问却打听了,这厮在家里真有通房姨娘,却也怪了,成婚至今十多年,膝下什么出的子女都没有。此人便极有可能如齐王那般,要么是不举,要么是有什么不育之症。
搞得贾政也怕了,不敢跟贾母提及此事。
贾母可不会因为贾政不说就不问的。听说贾政是无功而返,贾母当即就来脾气了,骂他眼高于顶,不懂务实。当官的事儿上他如此,为人父母也是如此。
贾政耷拉着脑袋,就生生挨着贾母的训骂。
贾母训够了,便问贾政和王夫人,“这大丫头和魏清东的事儿,你们到底同不同意,说个准话。你们若再挑三拣四的,不信我,不信你们大哥,就赶紧分出去单过去,我是伺候不起你们了。”
贾政和王夫人哪敢再说不字,忙请老太太做主。
“耽误了这些时候,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变数。回头还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才行。”贾母不满地瞟老二夫妻两眼,就吩咐人赶紧去把贾赦请来。
“大老爷还未归。”婆子回道。
贾母叹口气,“老大这一天天是越来越忙了。”说罢,还特意看一眼贾政,才嘱咐厨房,记得熬些参汤给贾赦补补。
贾政顿觉得贾母是看不起他了,满脸臊得慌,贾母那一眼迫得他觉得自己脸皮都被揭了去,血淋淋地疼。
贾母见贾政脸色很白,该是心里十分难受了,有有些忍不住心疼起来,摒退左右,对他们夫妻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谁争气、有理,我便支持谁。可别觉得我偏心老大,这么多年,你们扪心自问,我就偏得你们!”
王夫人见贾政只沉闷的点头,忙自己出声应承。
“我们都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
“你们也争气些,就算我想偏着你们,你们也总得叫我这道理上说得过去。”贾母道。
王夫人连连应承,出了门,就跟贾政商量还钱的事儿。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贾政惊讶。
“所有的嫁妆,甄家暂放的,还有从自己妹妹那里借了三万两银子。”王夫人故意说“借”,便是为了让贾政知道自己的牺牲。
贾政感动不已,直叹王夫人辛苦。
“为了咱们二房,这些身外物又算什么,我只盼着老爷和孩子们能好。”王夫人流了泪,就叫周瑞家的赶紧将单子送到贾赦那边去。
贾赦在天大黑的时候才回来,接了单子之后,便也没说什么,就打发猪毛去和周瑞家的点收。他也不贪一毛,全部归到公中账上。
贾政和王夫人终于松了口气,自觉威胁除了,此后便完事大吉了,再不必受着贾赦的威胁和压迫。
第二日,王夫人神清气爽的来拜见贾母,便见元春正坐在贾母身边打络子。王夫人忙夸自己姑娘手巧。
元春抬头看一眼王夫人,眼色里却有畏惧,忙起身给王夫人让位,然后便乖巧地跟贾母告退。
王夫人还要唤她,贾母笑道:“别留了,这会子她也该走了,要跟着迎春一起去琏儿媳妇儿那里学管家。”
王夫人一惊,心里凉半截。这些日子,她一直因为齐王的事儿觉得丢脸,也没去关心元春如何。而今这亲事是大房主张来得,连管家这种事儿,元春也是去跟大房的媳妇儿学。全都是大房的好!大房这是要生生的把她的宝贝女儿抢走。而且刚刚看元春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淡的,分明是记了前仇。
王夫人刚刚豁然开朗的情绪瞬间崩塌,达到了堵闷至极的程度。昨天她赔了嫁妆和脸面,还回去的十三万两银子,那些钱有大部分都是赔在了元春身上。她当初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姑娘,而今竟和她生了间隙,只和大房亲近。
这分明是人钱财两空!
王夫人心揪扯的痛,奈何嘴上还要讪笑地敷衍贾母。这种隐忍的煎熬叫她真真生不如死。
王夫人狠狠地用指甲扣着手心,牙槽也使劲儿咬着,硬憋着这口气。
接下来,贾母又说了一个消息,便如当空一道雷,直接劈在了王夫人的头顶。
“你林妹夫已经来提前打发人送信知会你大哥了,明儿个就能到京。”贾母乐哈哈道。
“也是该来了。”王夫人怯懦叹一声,手却狠狠地绞着帕子。
林如海进京是她早知道的事儿,她计较得是林如海的消息是特意捎给贾赦的,这便说明林如海眼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看重二房了。毕竟黛玉来的时候,林如海可是特意书信一封给贾政的。
又一次重击,戳得她心窝子直痛。
感觉就像是自己手里的东西被人忽然抢了去,虽然她看不上林黛玉,但林如海毕竟有位份在。
“估摸他这次来呆不了多少日子就得回去。趁此时机,你们夫妻好好和他聊聊。”贾母别有意味的看眼王夫人,“我瞧着宝玉和林丫头处得关系不错。”
“是。”
王夫人不情愿的扯了扯嘴角,心里早明白贾母有撮合宝玉和黛玉的意思。
老太太就是真糊涂了,眼神儿也不好使,且不说那林丫头脾气如何了,单就瞧她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便是不能生养的,怎能叫她嫁给宝玉,她可不想宝玉才娶了媳妇儿就得找填房。更何况林丫头那性子刁蛮至极,都继承了她母亲,哪会孝敬公婆。王夫人光看着就厌烦,怎可能愿意让她当自己的儿媳。
王夫人别了贾母后,也顾不得迎春那边了,先回去好好想想,该怎样拖延贾母的安排,可千万不能叫林如海一来就把这亲事给议定了。能拖久点最好,熬到贾母先去了也好,熬到黛玉走了也好。
王夫人还生怕贾政乱言允诺,傍晚的时候,特意和他交代此事。她也不说别的,就指黛玉那身子,便是不行的。
贾政也同意,身子骨儿是根本问题,他就剩这么个儿子了,二房的人丁兴旺全指望在宝玉身上,传宗接代自然重要。
“你也不必顾虑太多,我们仔细商量几个法子,若老太太真提了,我们找些托辞给岔过去便是。”贾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