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斯:“……你可真节省。”那么多空椅子不坐。
萨厄·杨难得没有把话再堵回来,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
楚斯瞥了他一眼。
也许是这屋里没有中心堡那样明亮的灯,光线昏暗的缘故,也许是萨厄正垂着目光的缘故,他看上去居然真的有点儿困倦的意思。
困倦这种情况在萨厄·杨身上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少了,在认识他的人眼中,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疲累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懒散却骁悍的模样,一天不睡是这样,几天几夜不睡依然是这样。
好像他需要保持多久的清醒就能真的保持多久,连睡不睡觉都是看心情似的。
所以之前在中心堡里,萨厄·杨突然说需要睡一觉的时候,楚斯以为他是有别的打算,只是用睡觉做个借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楚斯心里觉得古怪,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借着喝汤的间隙,又扫了萨厄·杨几眼。
不过萨厄·杨却一点儿没发现似的,只三两口喝掉了那碗营养汤剂,然后皱着眉“啧”了一声,道:“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一旦他的脸上有了表情,那种隐隐透露出来的困倦便被掩盖了下去。
乔尔和勒庞他们都没敢来椅子里坐下,而是倚靠着桌台站成一排,用一种八碗不过岗的气势,仰头闷掉了自己的那份,边擦着嘴角边干笑道:“是啊,制造公司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改善一下口味,就、就当喝药吧。”
说完,乔尔又舀了两碗汤剂往房间溜:“我先留上两份给那位小辫子先生和那小丫头。”
“嗯?他们怎么了?”楚斯这才想起来进门还没见到过金和小拖把。
“我们随身带着的药大多是用来愈合大伤口的,效力有点儿强。他抹了之后没抗住后劲,撅着屁股趴床上昏睡过去了,小丫头趴在床边也跟着睡着了,估计之前没睡过几天踏实觉。”乔尔说着,便颠颠地进了屋,然后再也没出来。
唐匆匆跑进了设备室,也不知道是真要搞什么名堂,还是只是为了不在客厅呆着。
来回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客厅里没找到借口躲开的就只剩了勒庞。
勒庞动了动嘴唇无声骂了一句,打算回头找机会削那几个躲事的混蛋,而后突然抬头冲楚斯堆了满脸傻笑,用一种看似非常不经意地口吻道:“对了长官你也知道的这里总共只有五间房我们盘算了半天也没能完全腾出一间来所以只能委屈您和杨先生一间了非常抱歉你们忍一忍。”
她一口气没喘,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后,又生怕两人反应过来,赶紧揉了揉脑袋:“哎呦,困得我头都疼了,长官、杨先生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几乎是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在设备室窝了不到一分钟的唐蹑手蹑脚地从对外的小门出去,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从单独的小门进了乔尔睡的那间。
咔哒的关门声接二连三响起,那几间卧室几乎眨眼间就都关上了门。
楚斯:“……”
他愣了一秒,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依然保持着倚坐在凹椅里的姿势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剂,这才道:“托杨先生的福,我也跟你一样成了洪水猛兽了。”
萨厄·杨站起来把手里那碗不像碗杯不像杯的容器丢回了桌案,一边活动着脖颈筋骨一边垂着眼冲楚斯道:“你对这种境况应该早就习惯了不是么?或者……需要我跟你道个歉安抚一下?”
楚斯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空碗塞给他,“道歉就不必了。”
萨厄看了眼自己手里被塞上的空碗,又瞥了楚斯一眼,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便把空碗同样扔回了桌台。
楚斯站起身走到卧室那边看了眼,几个相连通的卧室门都关上了,只有最靠近客厅的这间卧室还空着,显然是特地留给他们的。
毕竟材料有限,卧室的构造简单至极,只有靠墙的一张床,不算窄小,睡两个人也不会挤。这间房原本应该是唐在住,角落里堆放着背包,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拆来的设备材料,也许是想试着拼装点什么。
那背包对楚斯或萨厄来说都很熟悉,不用打开也知道里头会是什么样,一定装了各种用于野外生存和应急必备的东西,还有执行各种任务时不可或缺的趁手工具。
曾经楚斯也有过这种习惯,在外的时候这种包永远不会拆,里头的东西用完依然会放回原位,就为了突发状况时能拎了就走。
几乎所有在训练营呆过的人都会养成这个习惯,算是时刻保持警惕的一种行为反映。
除了萨厄·杨。
他心情好了有兴致了才会收拾出一个背包来,老老实实地带上各种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更多的时候,他是懒得背上这种累赘的。
就像之前在黑雪松林登陆的时候一样,萨厄·杨随身带着的东西总是屈指可数——
比如从监狱顺手牵羊出来的单人跃迁舱,至于是用完就被他扔了,还是已经毁损废弃了,楚斯就不得而知了。再比如氧气面罩、随手扔进兜里的通讯器、一些便携的武器……就这么些东西,他还能边走边丢。
什么时候缺少工具了,再顺手从周围扒拉一点儿可利用的东西出来改造改造。
这也算是把懒散发挥到极致了,懒得都快不要命了。
可偏偏他命硬得很,无论多么难以存活的环境,无论多么危险的境况,他最终都能好好地走出来,甚至很多时候毫发无伤,强悍得简直令人费解。
所以当年不论是在疗养院顺修白鹰军事学院野外课程,还是在训练营模拟极端任务,但凡跟萨厄·杨分到一块的人总是喜忧参半。
他们惧怕于萨厄·杨的危险性,又无限信任他的能力。
萨厄跟在楚斯身后也过来了,倚靠在门边,把卧室门给堵了个严实。
他粗粗扫了一眼布置,目光落在了床边的墙角,那里还放着个圆椅,上面用绵性材料打了圈软垫,勉强能当个单人沙发用。
“这谁的屋子?”萨厄·杨抬起食指,从未拆的背包、乱堆的设备、圆椅上一一点过,懒懒道:“警惕性高、毛躁懒散、爱享受……啊,我知道了,那个踩空楼梯跪在我跟前的小傻子。”
楚斯对于他一猜就对毫不意外,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朝旁边让开了身,冲床铺抬了抬下巴道:“猜对了也没人给你奖品,床在这里,要睡觉就去睡。”
萨厄·杨挑了挑眉:“怎么?打算把床让给我?”
楚斯原本想堵他一句,然而话出口时,又冷不丁想到刚才在客厅时萨厄脸上一闪而过的困倦,鬼使神差地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淡淡道:“我在太空监狱那边睡过一会儿,现在不算太困,你……”
也许是萨厄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古怪,楚斯话音一顿,想想又补上了一句:“你最好抓紧点时间,等我真困了,我可不保证你还能好好地躺在床上。”
说完,他便擦着萨厄·杨的肩膀又走出了卧室,刚走两步,他又想起什么般转头敲了敲门框。
走向床边的萨厄转头看他,“又后悔了?”
楚斯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反悔,只是你是不是漏了点什么,特别懂礼貌的杨先生?”
萨厄·杨一愣,又长长地“哦”了一声:“谢谢?”
楚斯坦然接受:“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