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管家媳妇走进上房,“奴婢给世子爷和世子妃请安。”高璟说了句,“有事?”
“王爷唤世子爷去一趟,王爷听说赵姑娘落水了,河西节度使赵家的人还在府里,也听说了,担心自家小姐,找王爷动问此事。”这个管家媳妇不等问,讨好地说了因由。
傅书言握了一下高璟的手,望着高璟,高璟明白她要说的话,朝她点点头,意思是你放心。
荣亲王高睿一腔怒火,朝着儿子高璟发泄,“大战在即,有多少正经事,你去花园里划船,划船还差点弄出人命,你明知道河西节度使派来人在王府没走,你差点坏了本王大事,我派人问过赵姑娘,她落水,你为何不救?”
高璟站着,任凭荣亲王高睿斥责,沉默以对,一句话没有。
他对面站着高珩和高琮,高珩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真实情绪,高琮听着他父亲骂他大哥,心中痛快,他父亲一向倚重他大哥,他大哥是他父亲左膀右臂,父亲荣亲王从来目光没在他兄弟二人身上落过,一样的亲生儿子,两样对待。
荣亲王高睿骂了一通,气消了一半,“好在你媳妇比你明理,没有弄出大事,孽障,你要再敢坏本王的事,别怪本王无情。”
荣亲王高睿朝儿子挥挥手,厉声道:“滚下去。”
高璟被荣亲王叫去,上房屋里的丫鬟都下去用膳,只有月桂在屋里,傅书言秀发干了,月桂给她梳头,小声道:“主子为何要救那个赵姑娘,没有赵姑娘主子耳根清净,就没有人跟主子抢世子爷。”
“我们三个人游湖,赵姑娘落水而亡,外人会怎么说?即便不怀疑我跟世子爷谋害赵姑娘,世子爷见死不救,德行有亏,被世人诟病,抛开这些权且不提,大战在即,河西的兵马,也许对战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多一份力量,世子爷这一仗多一分取胜的保证,我不能因为儿女之私,扯他后腿,他不救赵姑娘,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夫妻应该同舟共济,多为对方考虑。”
“奴婢知道这节骨眼上赵姑娘不能出事,河西节度使倒戈,对王爷不利,奴婢就是受不了她跟主子抢世子爷,明目张胆,没有一点廉耻之心。”月桂还是觉得主子救赵玉娇不值。
傅书言拿起一支样式简单的钗,“以后还会有许多赵姑娘、张姑娘、李姑娘来争世子爷,没有赵玉娇还会有别人。”她没这点自信,没办法留在高璟身边。
屋里光线昏暗,月桂掌灯,傅书言捧着书,有点心不在焉。
次日一早,东厢房里一团乱,赵玉娇病了,请医问药,赵玉娇掉水里,大家闺秀身子娇弱,呛水又窝火,夜里发热,丫鬟半夜去上房敲门,傅书言被丫鬟敲门声惊醒,高璟也醒了,傅书言头枕着高璟的胳膊,迷迷糊糊,“璟郎,好像有人叩门。”
外屋月桂和如缡值夜,开门出去,月桂看外面赵玉娇的丫鬟站在门口,丫鬟金环急道:“月桂姐,我家姑娘病了,快回世子爷和世子妃请大夫。”
月桂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现在半夜,等天亮再说,主子睡觉,知不知道规矩,横竖不能吵醒主子。”
金环焦急,“我家姑娘身子热得像火炭似的,都烧糊涂了,奴婢不敢耽搁。”
高璟在屋里压低声音喊了句,“什么人?”
如缡进去,隔着帐子,小声道:“回世子爷,赵姑娘病了。”
“让她挺着。”高璟的声音低低的,含着怒意,怕吵醒傅书言。
如缡吓得忙退出去,走到门口把丫鬟金环打发走。
傅书言的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喃喃地,“璟郎,出什么事了?”
“没事,睡吧!”高璟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怀里的人儿接着睡了。
赵玉娇病了几日,跟前就娘家陪嫁的两个丫鬟侍候,府里没人来看她,赵玉娇病情好转,落下个咳疾,心里怨恨高璟绝情,回想当时傅书言把她按在水里,她几乎闭气,好几次欲死,那种感觉比死都难受,她现在想起心有余悸,看见水晕。
赵玉娇没想到如缡来看她,赵玉娇大病初愈,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靠着引枕在炕上坐着,说话声有气无力,“如缡,你看见我下场了吗?你以后不会比我好过到哪里,世子爷真薄情,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水里挣扎,看着湖水一点点把我淹没,我拼命求他,他置之不理。”
如缡听赵玉娇说掉湖里的经过,对她确实触动极大,她一心一意对高璟,甚至可以把命交给高璟,高璟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一如既往冷漠,也许高璟不肯给她一点机会,怕她产生非分之想。
赵玉娇有气无力,声儿细弱,“如缡,你听说世子妃救了我,把我从水里救上岸,外人皆道世子妃御下仁厚,心胸宽,有度量,能容人,你可曾知道,当时世子妃把我的头按在水里,在我快憋死的时,把我提到水面换气,然后重复几次这样的折磨,你没死过,不知道当时的感觉,肺里空气没了,胸腔要炸裂开,不比死好受,那种感觉很可怕,不如一下死掉,你没有真正了解,其实世子爷和世子妃天生一对狠毒之人。”
赵玉娇病刚痊愈,话说多了,咳嗽几声,快立秋,太阳落山湖水寒凉,她泡在水里时候久,染上风寒,整夜咳嗽不断。
如缡默然,走出东厢房,往上房走,走到上房门口站住,倚着栏杆上坐下,院子里百花娇艳,如缡叹口气,可惜,过几日该凋谢了,过几年,她人老珠黄了,这院子里还能容她吗?
傅府里,这几日二太太和三太太最是忙碌,傅老太太寿日快到了,傅家阖家大小,离开京城庆国公府,举家到山东原说给二爷傅书仁办喜事,除了老太太谁都没承想,这一走就一年,当初串亲戚,借住东府的宅院,一住就不知猴年马月能回京城,老太太年事已高,头一次生日在外乡过,大老爷和二老爷三老爷兄弟几个商量个在外乡老太太寿日不能减慢了,里面有两位太太操持,外面有几位爷张罗。
老太太寿日正日子,高璟陪傅书言回娘家,东府里太太和两位奶奶,傅玫一早过来,二爷傅明仁跟二奶□□一日便赶来了,傅老太太寿日虽说没有往年人多,在山东住的宅院小,显得一团热闹。
月桂、知儿、春喜和许妈几个跟主子一起回傅家,月桂、知儿和春喜几个一回傅家,好姊妹找去,傅书言身边不用她们侍候。
傅书言跟东府傅玫久未见面,聊得热乎,傅家的大姑娘傅书韫和姑爷,带着庶子福宝,千里迢迢走水路前两日就到娘家了,姐妹见面分外亲热,傅玫还道:“可惜二姐姐不能回来,留在京城。”
傅玫还是大咧咧,没心没肺地,“听说三姐在京城开妓.院,做起北夷兵的生意,大赚特赚,一本万利。”三姑娘傅书岚让夫家休了,过得越来越滋润,干了这个行当,就是不缺男人。
傅书言听她说,唇角含笑,
傅玫说着说着,转到傅书韫身上,“我听我母亲说,你这次回来给华哥提亲.”
大房里没人主事,大奶奶姜氏走了好几年了,大姑娘傅书韫这次回来,给大爷傅明华提亲,提的是江南一个富户家的小姐.
傅书言问:“这位小姐多大年纪?”
“双十年华,家里就一个女儿,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挑拣来挑拣去,就把婚姻大事耽误了。”
八姑娘傅书锦凑过来,好奇地问:“这位小姐人长得怎么样?”
“我见过,长相倒也说得过去,珠圆玉润,人才中等。”傅书韫斟酌着道。
傅书言想,傅书韫人厚道,她说的珠圆玉润,大概是丰满类型的,大堂兄傅明华续娶,人家姑娘同意,不嫌弃就不错了。
傅书言没看见四太太柴氏,问八姑娘,“四婶怎么没看见,身体还不好吗?”
傅书锦看跟前没外人,小声道;“母亲自诚哥走后,每日吃斋念佛。”诚哥一走,没有消息,大概离开中原回家乡去了。傅家经历这么多,四太太柴氏欺瞒假冒儿子的事,自己受到良心责备,傅家人没有追究,四老爷傅瑞不提了。
傅家离开京城,搬到山东境内,远道的亲戚不知道住址,没赶过来,傅家本家的亲戚没有往年老太太做寿来的齐全,不过有不少常走动的亲戚提前几日就来了,傅老太太寿日前后忙了五六日。
大姑娘傅书韫来一趟,要在娘家多住两日,姊妹相聚,傅书言便也想留在娘家陪傅书韫,叫丫鬟去前厅唤高璟出来,小夫妻俩在垂花门口说话,高璟玉面微红,傅书言凑近他衣裳上闻闻,“喝酒了?”高璟摸摸脸,微笑,“跟明轩他们喝了点。”
“一会你早点回王府,我留下陪我大姐一晚,她难得回娘家,过两日便走了。”
高璟看她娇俏可人,酒水刺激神经,亢奋,摇摇头,“不行,你今晚要陪我。”
傅书言看他眼里有一小簇火苗跳动,看周围人来人往,今日客人多,怕他喝多酒跟她亲热,忙哄道:“就一晚,我明日便回去。”
高璟有酒量,喝了不少,头脑清楚,“我明早来接你。”
傅书言腹诽,你要来接,明晚来接,一大早接什么,不管怎么说他同意自己住娘家一晚,她不说什么了,赶紧抽身,“我陪客人去了,你早点回王府。”
高璟回前厅,继续跟傅家兄弟喝酒,高璟从傅家回王府时已戌时,月上枝头,小厮提着灯,走在前面照路,高璟方才乘车回来,喝了不少酒水,头有些晕,没有骑马,他下车后,凉风一吹,头脑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