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走两步,身后有人道:“站着!”
云鬟背对来人,尚未回身,赵庄转头见偏厅内人影一晃,果然是太子妃带了数名内侍婢女等,迤逦现身。
赵庄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忙挡在云鬟身前,对太子妃道:“这般早,你如何竟出来了?可用过早饭了不曾?”
太子妃瞥他一眼,举手将他往旁边撩了一把。
赵庄笑道:“这是做什么?”
太子妃却撇开他,竟往云鬟所站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曼声道:“这位大人是?且抬头相见。”
方才云鬟因来不及退出,又听太子妃喝止,自然不好“落荒而逃”、强行而去。
当即转身垂首静候。
此刻听了太子妃这般说,心中那不祥更加浓了几分。
只得说道:“下官不敢冒犯娘娘。”
赵庄也打圆场道:“这位是刑部的主事大人,因有公事来寻,这会儿她该去了。咱们自……”
太子妃不等说完,便抬眼看去,目光里有些责备之意。
赵庄无奈停口。
太子妃望着云鬟道:“刑部主事?我近来听闻有一位刑部的主事大人,名头盛的很,不知是不是那位谢大人呢?”
云鬟见她果然是针对而来,便拱手道:“下官正是谢凤。”
太子妃冷笑了声,虽然云鬟半垂着头,却也看清了三五分。
她微微歪头打量了会儿,道:“谢大人的容貌,倒像是我的一个身边儿人,你且抬起头来,我看看你们两个,到底有几分相似。”
云鬟道:“是。”果然便抬起头来。
太子妃凝睇细看,却见面前的人物,眉清眸秀,冰壶秋月,叫人满目惊艳,一见心折。
然而,这副容貌,果然竟是“像”极了阿郁。
太子妃乍然看见她的脸,举手掩口,几乎倒退一步,却又微睁双眸,满是震惊地仔细打量,竟将她从头看到脚。
但是细看,眉目里带着些许英气,且气质清冷出尘,格外夺目,竟是常人所不能比、甚至阿郁也望尘莫及的。
可是毕竟有些肖似,若非身着刑部的公服,换做女装,打扮一番的话,或许……
太子妃越看,越是有些心惊肉跳,半晌,方回头看向赵庄,半嗔半恼地唤道:“殿下!”
赵庄笑道:“又怎么了?”
太子妃咬了咬唇,面上透出些恼色来,道:“听他们说的时候,我还只不信呢,原来果然……殿下你早就知道了?”
赵庄道:“知道什么?这般没头没脑,不如且回去说,只让谢主事回刑部罢了。”
太子妃瞪着云鬟,眼神狐疑不定。
赵庄道:“谢主事,你且去罢。”
云鬟拱手,退后几步,正欲走开,太子妃道:“且慢,你叫什么?”
赵庄道:“谢凤,才说过如何忘了?”
太子妃道:“谢凤?谢凤……这名字好生耳熟……”
自顾自出神之间,赵庄趁机向着云鬟使了个眼色,云鬟会意,无声无息地退了出门。
太子妃正苦思冥想,抬头之时,人已经不见,忙道:“人呢?”
赵庄道:“眼见是刑部做工的时候了,如何好耽误人家。”
太子妃目瞪口呆,张了张嘴,道:“我还没问完话呢?”
赵庄道:“你同一个外臣,又如何有这许多话要问?”
太子妃皱眉盯着他,忽地道:“这一大早儿,他来做什么?”
赵庄道:“自然是公事上有些来往。”双眸中忧色一闪而过,却笑道:“倒是你,做什么急急地跑了出来?可是没体统。”
太子妃哼了声,回头吩咐侍女们先行退下,才对赵庄道:“若不是听他们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只听人说黼儿跟外臣相交甚密,我只不当回事,只最近才影影绰绰地又听闻,原来竟有个黼儿相交的朝臣,跟阿郁生得甚是相似,我自然是不信的,可又不能贸然传人来看,方才听闻说此人来到,自然要出来一看究竟了。”
赵庄叹息:“你看了却又怎么样?”
太子妃道:“殿下,你如何竟不懂我的心思,我之所以选阿郁,便是因为黼儿对崔家丫头用情至深,而阿郁也跟那个丫头有些相似,才想解开他的心结。可谁知他竟然分毫不为所动……我还不解呢,原来暗地里居然有了这样一个西贝货!”
太子妃越说越恼,道:“这是怎么说?倘若是个女孩儿倒也罢了,竟是个男子,还是个朝臣,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又耽误了黼儿的子嗣,殿下你如何能忍得?居然还跟此人来往甚密,居然还替黼儿瞒着我?”
她的脾气毕竟有些急,赵庄听她愈发高声,知道此事无法了局,便叹了一声,道:“罢了,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了。”
太子妃惊道:“还有什么瞒着我?!”
赵庄哑然失笑:“这回瞒着你的,不是坏事,只是你且给我起一个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泄露,我才敢跟你说呢。”
且不提东宫之中,赵庄同太子妃两人私下“密谈”,只说云鬟出了太子府,手心里捏了把汗。
清晨濛濛地雨丝洒落下来,打在脸上,竟有些沁凉,她抬头仰望阴霾的天际,长长出了口气,上车往刑部而去。
在车内,云鬟垂眸看着手心的金戒,想到季陶然先前的话,又想到赵庄先前所言,终究想不通赵庄为什么竟要做这种不可饶恕之事。
昨儿季陶然向她透露杜云鹤颈间的印记之后,云鬟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被季陶然三两句,她满心追忆中,别个儿什么人倒是没想到,不期然中,却是赵庄跳了出来。
以云鬟的记忆,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赵庄手上的那麒麟戒。
季陶然所说倒扣的“山”以及“爪”等,却跟那麒麟的四条腿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