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慢慢的走向蔡泽:“当日你前往甘州,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简单直接。
那是上一次蔡泽外出归来。他那一次去的,就是甘州。回来之后,因为一系列的琐事和意外,竟没了再次出去的机会。原本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即便是当日虞衡挑明之后,也当做一个玩笑哈哈过去了,可是今日为什么又要再度提起?
“恕臣愚钝,臣……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衡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蔡泽,冷笑一声:“你忘记了,朕来提醒你一下。哦对了,有件事情,也许你不知道,朕先给你知会一声。在你回来之前,陆锦曾因为一把簪子的事情,闹倒了殿前。她的确是个有胆色的姑娘,不仅心思细腻,该狠的时候也很。事情的最后,她竟然让人意外的将商人的恶行公诸于世。那时候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很欣赏她,可是自从你回来之后,朕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提到当日的事情,蔡泽其实并不是完全都不知道的。
甘州,在大公主的封地范围内。因为历朝历代中但凡得宠得势的公主皇子,分到的封地决计要比不得宠的皇子公主更好。而大公主的封地,更是物富人丰,甘州有一片十分有名的玉山,陈国大多数的珍贵玉器,都是从哪里开采出原料。
当时,陆锦状告商家雇佣工人,最终在山体滑坡之后草菅人命,企图以银钱掩盖罪行。这件事情让许多人对陆锦都刮目相看。
“甘州,是皇姐的封地,陆锦是皇姐的人,朕很好奇,为何她明明是为了‘寻找新的材料’以便于‘为皇姐做出新的首饰’,却一个人孤身上路?她既然是为了寻找材料,一路上多一个搭把手的,不是更好吗?为何要一个姑娘这般冒险?还是说……其实她在找什么别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并不适合让旁人知道?”
蔡泽没有说话,他蹙着眉头跪在地上,似在沉思。
虞衡最后看了蔡泽一眼,提出结论:“会不会……所谓的寻找材料,才是一个幌子?蔡泽,朕知道当日你在甘州发现了一些东西,朕原本想要让你再去甘州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却没料到国子监突发大火。今日朕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朕再问你一次,你看到了什么。”
偏政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蔡泽抿着唇半晌,终于将发现讲了出来。
仔细算一算,那一次蔡泽出去的时间,其实和陆锦去到甘州的时间没有多大的出入,山势动荡之后,陆锦这边是出现了一片玉石原料地,引得众人疯抢。可是这片动荡的范围大,连续性强,不同的地方的程度更是不一样,在蔡泽去到的地方,更是有一个大发现——
有当地的村民说,它们在山上找到了宝藏!
要知道,甘州是在陈国境内,也并非战乱之地,如果有宝藏,那极有可能是与大陈有关的。蔡泽当时不敢耽误,但是又不想空走一趟,所以很是低调的过去查看。
哪晓得,他去的时候,满山都是找宝藏的村民。而后,这个说法被真相之后,让蔡泽很是哭笑不得。
那个村民从黄土中扒拉出来的,是一只缺了口的白玉碗。而那个碗周围的土地里,还有折了的玉筷。
不得不说,这倘若真的是宝藏,那也真是十分接地气的宝藏。不藏金不藏银,就藏碗筷,莫非闲来无事还能拿来吃一顿饭?再说了,甘州是富饶之地,文人雅士,皇亲贵族,甚至是富商什么的到这里来游山玩水一番,回去的时候遗漏一些碗筷,这个说法其实更让蔡泽信服。
最终,若不是因为那白玉碗看起来有些年头,说不懂周围真的还埋藏了些什么别的,蔡泽还真的不会再继续帮着去寻找。
“就这些?”虞衡看着蔡泽,挑眉问道。
当日,他派去看着蔡泽的人只说蔡泽消失于山间数日,晚上也没有回客栈,只是回来的时候,他连带着他带着去的人都累趴下了。但是最后询问带去的那些人,他们也说没发现什么。
蔡泽的眼神坚定了几分:“臣不敢隐瞒。”
虞衡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下,看着蔡泽道:“好,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不许逃开。你告诉朕,为何皇姐会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这些年皇姐深居简出,连皇宫都不愿意回,一心一意守着和驸马生活过的府邸,朕实在不觉得,她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想这些。”
蔡泽一脸平静地想了想,道:“皇上与公主乃是一母同胞,自然是该守望相助。想必长公主也知道修俊馆是皇上付出了心血的地方,所以偶尔为皇上想一想法子,出一出主意,也总比沉浸在驸马离世的伤痛中不可自拔要来得更好。”
蔡泽说道这里的时候,虞衡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阴郁。蔡泽似乎感觉到了,立马改口道:“若上皇上没有别的事情,臣也要回国子监了。此番六堂分为四营建造战车,只怕还要往兵部走一趟,臣也要与兵部尚书交涉一番。”
虞衡的注意力好像被拉回来了,他沉默片刻,忽然点点头道:“罢了,赶紧将这件事情解决完吧,你带着朕的口谕去,并不那边,务必要权利配合。”
蔡泽叩拜:“臣——遵旨!”
而此时此刻的国子监中已经闹开了,六堂学子在早课下了之后,自动自发的分成了四个阵营。不为别的,就为了四个阵营的战车构造已经成图,只要等着兵部大开方便之门,就能将他们的设计变成现实!
这如何能不让这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激动?
然而,当这群少年们激动不已的时候,那个最应该欣慰开心的人,却异常的沉默。
陆锦披着淡紫色的提花棉披风,双手拢在袖中,看着不远处的草地上四散坐下的学生们,一个个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冷一般,严肃正经的围在一起,还时不时的防备着别的阵营会不会混过来偷看他们的机密,那个模样,别提有多好笑。
李元然眼睛尖,一眼就看到陆锦来了。他吆喝一声:“夫子!”一瞬间,大家都望了过来。
傅承宣正在认真的总结,闻言也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陆锦。
从前,他们遇到什么困难,陆锦必然为之解答,可是李元然都热情的挥了半天的手,陆锦却只是简单地笑笑,转身离开了。
李元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望向傅承宣。可是他惊讶的发现,宣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愉悦……
李元然:w(°Д°)w难道宣哥和夫子吵架了!?
转念一想,哈哈哈哈其实这样很好啊!宣哥和夫子吵架了!那夫子就不会给那边开小灶了!他们就有机会胜利了!(~ ̄▽ ̄)~
一定要趁此机会多问几个问题!
傅承宣盯着陆锦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了虞意一眼。
虞意一直都没有参加讨论,他是精英,原本大家很指望靠他来浑水摸鱼,可是结果却是他们被傅承宣调动了全部的积极性,使得每个人都对自己献出过点子的战车期待万分,甚至有些人还十分介意的觉得——虞意一定是想用他们的智慧浑水摸鱼!
因为他真的没有什么贡献啊!摔!
虞意似乎是感觉到了傅承宣的目光,顺着看了一眼。那一刻,傅承宣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第一次冲着虞意露出了近乎嘲笑的神情,转身追了上去。
陆锦离开,并没有回到修俊馆,而是转道去了一趟女学。
傅承宣原本是想追上去的。但是当他发现陆锦的方向转变之后,选择了默默地跟在后面。
陆锦是来看婉莲的。
如今,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小姑娘,俨然有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如今天气冷了,大家上课都被冻得难受,所以没课的时候,总是窝在自己的小小女舍中读书。
陆锦来了之后,简直成为了女舍中的大盛事。不少姑娘都从家里带了吃的过来藏着,见到陆锦来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全都热情的拿出来招待,一口一个陆夫子,仿佛她们也是陆锦的学生一般。
婉莲十分惊喜:“表嫂,你怎么过来了?”
陆锦看着她圆润了不少的脸庞,笑道:“不知道女学这边离休假还有多久,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如今还好吗?”
婉莲点头:“很好啊!”
陆锦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将你在这里的表现修了一封书信寄回了你家中,想必你母亲他们已经收到了,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安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