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是城西,住的大部分都是穷人,房子低矮破旧不说,来往的人也都是面黄肌瘦或者面色泛青,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短打。
有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从谢奕身边跑过时,一时不察撞到了谢奕身上。
“快给公子磕头!”
较大的那一个赶紧按着弟弟跪下,他多少懂点事了,看着谢奕穿着华裳,身边还带了仆从,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他们完全惹不起的。
“没事,快起来吧。”
小孩子不懂事,小小的脏手把谢奕月白色的衣袍抓上了一个乌黑的手印,吓得小哥哥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抬头,只是谢奕也没打算和孩子计较,语气温和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起来。
十一月,天气已经冷起来了,可是两个孩子都还是衣衫单薄,补丁打不完的地方,漏出泛着青色的肌肤,孩子们都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在路上跑着。
谢奕走到城西时,看着满眼的贫穷和悲苦,内心深处就有些百感交集,如今看着两个孩子,更是心头沉重,他摸出钱袋,一人给了一个碎银锞子,让兄弟俩拿回去给大人。
他作为一方父母官,住深宅大院,睡高床软枕,宴会照样歌舞升平,对破旧的府衙怨言重重,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人衣食无着,住的房子并不比他年久失修的府衙好些,孩子穷的鞋子都穿不上。
两个小孩子拿着银子飞快的窜了,而谢奕再往前走,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贱婆娘,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种赔钱货留在家里让我晦气,还不如卖了换点粮食多吃两顿。”
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抱着一个三两岁的小女孩,从家门口冲出来,稍后,一个脸色蜡黄,身形削瘦的妇人挠头散发的冲了出来,哭嚎着抱住男人的腿阻拦着。
“你不要把初六卖了啊,天杀的你已经卖了两个女儿了,最后一个你就不能让我留下吗?”
男子一手抱着女儿,一只手抓起女人的头发拎着在手上转了一圈,一脚踹在了女人单薄的身体上。
“给我滚回去!赔钱货留在家里白费粮食吗?光我儿子就养活不动了,哪有粮食给她塞。”
“呜呜……我会再多做些针线的,我养活初六……”
女人被又踹又打,奄奄一息的伏在地上痛哭,而看着父母打闹的小女孩,小小的年纪就眼神麻木,不哭不闹的乖乖伏在男人的肩膀上。
不管什么情况下,男人打女人都是极为刺眼的,谢奕在一旁看不过眼,赶过去一把拉住了男人高高扬起的胳膊。
“有这把力气怎么不去外面干活,多赚点钱养活一家老小,在家里打女人算是什么本事!再说了,豺狼都知道疼惜幼崽,自己的亲身骨肉怎么就能狠心的去卖掉!”
谢奕本就长得俊美,穿着打扮又十分不俗,看起来如这片房屋低矮,破破烂烂的街上十分的格格不入,眼下被他抓住了胳膊教育,男人用力甩开,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小白脸起开!老子打自己的女人,要你管的宽!这个世道,去哪里出工能赚到钱?那些狗官和奸商互相勾结,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从我们这些穷人身上恨不得榨干了喝血,哪有口粮养个赔钱货!”
尽管男人很垂涎的看了一眼谢奕腰间金灿灿的荷包,很不耐烦的一把将女人推进门里,继续抱着孩子绕过谢奕要走。
他的性子本来就暴躁,只是碍着一看谢奕就不是普通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才到他们这边,他可惹不起的。
谢奕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自己当初一心想着为民做点实事,结果却丝毫不懂民生之艰,自己耽于享受。
前面,又有一户人家大门敞开,里面哭哭啼啼的,一个圆脸的妇人从大门里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真造孽啊,留下一串那么小的孩子,自己过不下去就投井,孩子怎么办?“
这条街上,入眼都是触目惊心的悲剧和眼泪,这里的人贫穷,麻木,像是被遗落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望的活着,不止谢奕,就是柳宴都脸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