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他伸出手,把小姑娘从宫女姐姐的怀里提出来。
“瞧你, 身上都是眼泪。”他含笑将长乐身上红月的眼泪都擦干净, 不着痕迹地挤在长乐与红月的身边,见公主殿下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只温柔地摸了摸长乐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 “你的心是好的,既然不愿意与楚家多亲近,那日后只当做寻常女眷就是。”
楚家女眷都是一群麻烦, 哪怕楚三太太母女好得跟天仙儿似的, 林探花的内心也是拒绝的。
那种人家儿出来的女子, 总是叫他心生警惕。
“哎呀你还真哭了, 啧啧……”纯王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去看红月。
见这姑娘眼眶红肿, 美丽之中带着几分可怜,他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左右也没有在楚家养过,莫非还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妹了不成?就算不怨恨她, 只是平日里她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叫本王说, 她好她坏都跟你关系不大,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少管旁人也就算了。”
这乃是纯王的知心话,盖因他见红月与长乐这样要好, 总是对红月高看一眼的,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说起来他与红月也并不熟悉,再说多了,就交浅言深了。
“多谢殿下开解。”纯王竟然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红月也觉得好惊讶好吧?
她努力笑了笑,见纯王不理睬自己了,又觉得纯王的性子倒是蛮可爱的。
为人这般端正,若是别总想着寻一个跟太子妃一样儿把长乐公主当闺女宠爱的王妃,这二皇子或许还是能娶上媳妇儿的。
顺王那王八羔子都能娶上王妃了,想来纯王殿下也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
“本王可不是为了你哦,你可不要心生感动爱上本王什么的,啧……你怎么看了本王这么久?”纯王见红月一双泛着泪光的眼落在自己身上留恋不去,顿时警惕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红月,认真地说道,“不要在本王身上下功夫了!本王对你可……”他才说到这里,就见宫女姐姐脸色平静地伸手慢慢地将宫车里的一只金酒杯捏成了一团,虽然那个什么……金子这东西软乎乎的,大家都能用牙齿咬个坑什么的,不过徒手就捏扁了金酒杯……
纯王殿下震惊地看着美貌可人的宫女,就见这姑娘一双依旧泛着柔情的眼睛先看了看酒杯,之后默默地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当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呀。”纯王好男不肯女斗,含恨扭头。
他决定与红月不说话了,永远保持公主她哥和公主她宫女那遥远的距离,就感到宫车晃动前行,过了不久就到了一处十分华美占地极广的宅子,纯王跳下车看了一眼,突然惊呆了,指着这宅子中因有宫女提前报信而迎出来的众多的襄阳侯府的下人,又指了指这襄阳侯府隔壁纷纷迎出来迎接主子的纯王府的下人惊讶扭头问道,“这怎么和本王做了邻居了?!”
天可怜见的,纯王殿下这两天都留宿东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隔壁竟然住了林探花啊!
“这怎么行!这是给长乐留着做公主府的位置啊!”纯王顿时跳脚。
他千挑万选的郡王府的地方,旁边儿就能造公主府,就想着以后跟妹妹当邻居,继续当牛做马什么的。
襄阳侯府鸠占鹊巢,公主府可怎么办?
“父皇说了,若是,若是……”长乐扭着小身子艰难地从宫车上爬下来,指着襄阳侯府另一侧的空地就说道,“可以在那儿做公主府么。”
“可是……”那郡王府与公主府之间非要隔着一个襄阳侯府算是个什么情况?
纯王伤心死了,都觉得这襄阳侯府就跟那分割了牛郎织女的作孽的王母娘娘似的。他仇恨地看了林如初一眼,愤愤扭头不愿意再多看林如初一眼了,只是见长乐的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他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着长乐一同进了襄阳侯府。
哪怕林大太太正卧床,也依旧不肯失礼地前来迎接。
“舅母你这样外道,以后我怎么来呢?”长乐急忙把林大太太给送到床上去,看她歪在床头,就不客气地说道,“我要吃点心,桃花糕啊。”
“有有有,什么都有。”林大太太心里这有了指望,人逢喜事精神爽,简直年轻了十岁,她含笑看着长乐坐在自己的床边,林如初笑吟吟立在长乐的身后,虽然见长乐对林如初依旧光风霁月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没多了什么爱慕什么的,然而如今最叫长乐忌讳的事儿已经没了,她总是对林如初有信心一些,咳了一声就和声说道,“我身上不爽利,只是你也瞧见了,并不是大事儿。”
“姨母叫我跟舅母说,都是一家人,哪里这样多礼呢?”长乐把赵皇后的话儿给学了,见林大太太含笑点头,就弯起眼睛笑了。
她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凑过来低声说道,“您可以多休养几天呀。”
“为什么?”林大太太忍不住笑问道。
“您懂的。”襄阳侯太夫人据说吐了血,叫太医诊治过,仿佛身上依旧不怎么样,长乐就深深地觉得若是那老太太拿孝道压下来,非要叫林大太太这个孙媳妇儿去服侍起居,那简直非要折腾死个人不可。
她见林大太太看着自己温和地笑了,就很小心机地说道,“太夫人正病着,您也病了,其实是为太夫人担心,急病的呀。”这多孝顺啊,公主殿下就见林大太太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下意识地蹭了蹭,之后转头四顾,见各处还十分杂乱,就心知林家在这侯府里还没有怎么收拾宅子呢。
林大太太见她真心记挂自己,也觉得心里十分安慰。
说起来襄阳侯太夫人呕血,当天晚上就将话儿给送到林大老爷的面前,老太太果然依旧是那三板斧,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力叫林大老爷去跟昭阳帝回绝这爵位,不要就死给他看什么的。
这天底下再偏心也没有这么个偏心法儿,长房那也不是捡来的不是?林大老爷顿时也恼了。老实人恼怒起来自然也令人惊恐,他断然拒绝,且叫那在自己面前绘声绘色传话儿的奴才回去告诉自家的老祖母。
上吊什么的,不怕牵连到林二老爷他这个好弟弟身上,那就上吊去好了。
反正回头他就去告林二老爷不孝。
这同住一个屋檐下,林二老爷这坏蛋生生地逼着自己的祖母上了吊,那得多不孝顺,才叫老太太绝望得都不想活了啊!
这个威胁仿佛很有力,襄阳侯太夫人那旧府里,果然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林大太太这才放心病倒。
她想到如今自己也没有什么力气,也不愿怠慢了长乐,就笑着拂过她的手背和声说道,“大哥儿的院子,公主是不是还没有去过?他自己挑的,不仅敞亮,且还干净整齐,都是大哥儿自己收拾的。”
如今林如初成了侯府正经的公子,自然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是林大老爷夫妻的独子,没有意外日后一定就是襄阳侯了,这样的身份,尚长乐公主算是勉强及格儿,至少不被淘汰,林大太太就多了几分底气。
“我见这府里下人不多呢。”襄阳侯府里大小猫三两只,长乐就担心地问道,“舅母是不是觉得缺人呢?”
“咱们这府里拢共就三个主子,哪里要用那么多的奴才?且你舅舅从那府里带出来几房忠心的下人,我又有陪房,其实人也不少了。都是用惯了的老人,用的也安心。若呼啦啦地采买进来新人,谁知道都是什么心肠呢?奴才足够用就行了,我就觉得现在很好。”
林大太太也不大想叫采买新人丫头的,盖因若买了那等心中藏奸有个伟大志向的美人儿,不论是林大老爷或是林如初,哪怕叫人沾上一点儿,林大太太就只有哭的份儿。
她也不愿叫这侯府里不干净。
更何况……
林大太太不由心中苦笑了一声,掩住了话并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林如初尚公主的身份是有了,可还有一十分要命的短处。
他没钱。
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