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说的,岁数大了又怎么,他们这些孩子哪个是懂事的,便是往后成亲嫁人了,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还不是也得事事操心,不然哪里能放心的下?”周老太太听着靖安公老夫人的话,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她知道那宋淮砚看中了沅丫头,也得了老王妃的同意,却是没想到南阳王府竟给沅丫头这么大的体面,请了靖安公老夫人上门来提亲,可见老王妃是真心满意沅丫头。
想着这些,周老太太心中对傅沅的最后一丝愧疚也没了。南阳王府这样的门第,难不成,还想嫁进去当个世子妃?她一个自幼丧母的姑娘,能有这样的亲事已经是福气了。
黎氏坐在下头,听着靖安公夫人和周老太太互相奉承着,嘴角带着笑,心里更是得意的很,恨不能傅沅立刻就穿了嫁衣,早早的嫁到南阳王府去。
这些日子老爷和她愈发疏远了,她心里不是不难受,只等着傅沅订了亲嫁人了,好好的想想该怎么缓和她和老爷的关系。
“府里四姑娘我是见过的,乖巧懂事,可不是叫人一眼就瞧上了。”
“您瞧着好,就是她的福气了。”
靖安公老夫人和周老太太又说了会儿话,就换了庚帖,将亲事定了下来。只是如今傅沅还未及笄,亲事要安排到明年去。至于什么日子,靖安公老夫人说老王妃会请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
周老太太听着靖安公老夫人的话,心里头更是高兴。
如今的世家勋贵里,也只有南阳王府有这样的风光了。
周老太太想着,看了坐在下头的黎氏一眼,倒是瞧着没之前那么碍眼了。
很快就到了中午,周老太太叫人在宁寿堂的后花园里摆了饭,留靖安公老夫人用了饭,亲自将人送到了二门处。
送走了靖安公老夫人,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宣宁侯府上上下下便都得了消息,知道老太太给四姑娘订了亲,对方是南阳王府的二公子宋淮砚。
一时间,诧异有之,可更多的却是对傅沅的同情和奚落。
这南阳王府二公子名声可不怎么好,听说不敬兄长,和陆王妃这个生母的关系也不大好。这若是四姑娘嫁过去,夹在夫君和陆王妃之间,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关键,这宋二公子当年虽中了个榜眼,在户部谋了职,两年前却是因病歇在家里,养了一年多身子才好了起来。可自这之后,却是没再进户部。说皇上看重这个侄子吧,的确是时常传召进宫。若说不看重吧,也当真是没个实在的差事。
比起南阳王府的世子来,这宋二公子不过是个富贵之人,再加上性子阴晴不定,生性阴郁,这京城哪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去,所以这么大了还未娶妻。
傅沅才听怀青说靖安公老夫人告辞离开了,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转眼就见着三姐姐傅珺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眼中满满都是担心和着急。
“三姐怎么有空过来了?”傅沅放下手里的茶,从坐上站起身来。
傅珺细细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开口道:“你还有闲情喝茶,难道不知道出了天大的事情。”
傅珺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怀青的脸色,就明白这事情傅沅定是知道了,当下就叹了一口气,很是着急道:“妹妹这么一点儿都不着急,那宋二公子性子那样不好,妹妹嫁过去可怎么活。”
“祖母真是糊涂了,才替妹妹定下这门亲事。”因着太过担心,傅珺竟一时失言,说起了老太太的不是。
话音刚落,自己又反应过来,却是咬了咬嘴唇,又说道:“不是我不孝,我先是瞧着大姐姐进了东宫屈居人下,如今又见着老太太给你和那宋二公子定了亲事,心里觉着堵得慌。咱们府里的姑娘,怎么嫁人都嫁的这么......”
傅珺大概没想到怎么表达,又因着不好议论太子殿下,最后只是开口道:“都说咱们侯府里的姑娘娇贵,如今我看着,竟和这屋子里摆着的物件儿没什么区别,旁人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长辈们连一句话都不肯替咱们说。”
说到此处,傅珺就忍不住落下了泪。
听傅珺说出这番话来,傅沅心中很是诧异,又带了一丝感激,她印象中的傅珺,温柔大方,孝顺长辈,从来都不会说错话落人口舌。如今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见是真的在担心她这个当妹妹的。
“好了,三姐说这些,也不怕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傅沅说着,将手中的帕子递到傅珺面前。
傅珺脸色微微变了变,伸手接过帕子,拭了拭眼泪,情绪才回转过来。
“我也不想说这些话,只是替妹妹担心。”
傅珺向来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之前在普福寺的时候因着傅沅提点她,又在老太太面前替她说了好话,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才没被老太太厌弃。这一件事,傅珺是一直感激在心的。
如今听着这消息,一半是担心,一半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亲事来,细想之下,才觉着满腹的委屈,生出这些个感慨来。
“两家都交换了庚帖,妹妹便是想求谁也不能了。”
傅沅听着这话,只开口道:“姐姐不必担心,左右如今我还未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兴许到时候,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即便是最后真要嫁过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活着,总是要适应自己的处境的。”
傅珺听了,点了点头:“妹妹说的对。”她看了坐在面前的傅沅一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觉着她不想叫人看了笑话,才强撑着说出这番话来,自己不忍说穿,只能顺着这话说下去。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傅珺才起身告辞,离开了蕙兰院。
怀青刚送走了傅珺,从外头进来,还没和姑娘说上两句话,就见着万嬷嬷一脸慌张从外头走了进来。
万嬷嬷见着屋子里站着的怀青和坐在软塌上的自家姑娘,一时心里堵得慌,更觉着自己没有护住姑娘,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夫人去。
“嬷嬷可是知道了?”傅沅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万嬷嬷道。
“两家的庚帖都换了,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完这话,傅沅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开口道:“我饿了,想吃嬷嬷做的笋丝菌菇面,劳嬷嬷去小厨房做碗吧。”
万嬷嬷看了她一眼,眼圈一红,就应了声是,转身退了下去。
这老天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叫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
那宋二公子,怎么看都不是良配,姑娘嫁过去可怎么活。
万嬷嬷重重叹了口气,走进了小厨房。
一整天,蕙兰院的气氛都透着几分凝重,下头的小丫鬟做事都小心谨慎了几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四姑娘生气,将火气撒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府里人人都晓得,老太太给四姑娘定了门亲事,这亲事说好好到了极点,说坏又坏到了极点,谁都知道到四姑娘嘴上没说,心里也憋着委屈和火气。
而事实却是傅沅因着心里早有准备,对这事情其实没有什么想法。若真要强说出有些什么想法来,只能说是自己怎么逃都逃不出某人的手心去。
既然这样,她也只能听命于老天给她的安排了。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如今竟是越来越相信命数了。更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她说的走一步算一步的法子也不完全是一种伤心之下的消极的态度,而是她如今的处境,真的只能这样了。
所以,傅沅在万嬷嬷又是怜惜又是不安的目光下,吃完了整整一碗鲜笋菌菇面,而且下午的时候,还饶有兴致的看起书来。
万嬷嬷看着自家姑娘这样,视线不自觉和一旁的怀青对视了一下,又使了个眼色。
怀青领会其中的意思,便跟着万嬷嬷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