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二丫依然有些傻。
福禄恨铁不成钢,赵琮温声道:“你往后就叫沁绯。”
新鲜出炉的沁绯呆呆地,也不知道谢恩。
福禄出声提醒:“还不谢恩?”
沁绯赶紧又磕头:“谢过陛下。”
赵琮再笑,实在是有趣。他对福禄道:“带她回福宁殿吧。”
福禄点头,带着沁绯一同往福宁殿走,路上他提点道:“到了福宁殿,跟着你染陶姐姐、茶喜姐姐多学本事,可知道?”
“是。”沁绯云里雾里。
福禄看得有些急,不过他又想,兴许他们陛下要的就是这份憨傻吧,人太过聪明,又有什么用处呢?福禄叹气,继续教导她。
染陶姐姐明岁便要出宫嫁人,嫁给萧棠萧大人,福宁殿中总要有新人。原先染陶姐姐已经挑了几个,但陛下从未过问。这一个既然是陛下亲自挑的,总要好好教。
赵琮带着余下的人,也不进资善堂,只是侧耳听里头的孩童读书。
赵家这一代的孩子,没有格外出色的,但好在品性还不错,他挑了六人进宫。每月允他们回家两日,其余时候都住在宫中。
他没有十分偏爱的,但因赵克律的缘故,他的确对赵叔华的长子赵之熙关注较多。
福禄带着沁绯走后,他面上的笑容便渐渐隐了。
他站在外头听了片刻,带人绕过游廊,往资善堂的后头走去。
远远地,便听到孩童奶声奶气的“哒!哒!哒!”声。
赵琮又往前走了几步,十来尺外的地方,阴凉处,一个小太监跪爬在地上,背上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穿着件妃色长衫,袖口、领口与衣摆绣的都是金纹,腰上倒没有挂玉佩,反而挂着一只小金麒麟。小小的人,也不好给他戴冠,太重压得头疼。
他已经留了头,束了发髻,只用软金线缠绕几圈。
他骑在小太监身上,仿佛在骑马,口中不停“哒”,声音中都是理直气壮,显然就是个娇惯长大的。小太监也不累,背着他在地上爬,周围还有好几个跟着,就怕他掉下来。宫女们高举着特制的罗伞,替他遮着夏光。
一群人都在笑。
赵琮听到他们的笑声,脸上又才露出笑容,还是格外真心的笑容。
他又往前走几步,远处的人看到了他们。
小人抬头,转向赵琮,一看到他,眼睛便是一亮。这么一瞧,他的相貌竟与赵琮有七分相似。
赵琮面上的笑容立刻又加深,就连眼中都掺进了喜意,他微微弯腰,朝小人伸出手。
小人立刻从太监身上翻下来,因为太急,将自己一绊。伺候的人们吓得立刻要去扶他,赵琮吓得也往前急走几步,他却跌跌撞撞地索性直接朝赵琮跑来,冲进赵琮怀中,甜甜道:“舅舅!”
赵琮将他抱起,伸手揪他的鼻子:“不听话。”
“容容最听话嘛。”他却腻着赵琮撒娇。
“说过多少次,不许骑大马。”赵琮说罢,又对走来的伺候他的太监们叮嘱道,“往后他再要闹,你们就派人来叫朕。”
小太监笑着点头,口中却道:“郡主喜欢这般玩,小的高兴呢。”
他也咯咯直笑:“舅舅你看,他们高兴呢!”
赵琮故意将脸一板:“哪个小女娘似你这么淘。”
他伸出小胖手,指指自己头上的发髻:“容容是小郎君哦,不是女娘。”这番话说得伺候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赵琮也不好再绷着脸,只是又道:“今日的功课都学了?”
“学啦!”他还将手心摊开给赵琮看,“容容还练大字儿啦!”
果然,手心有墨迹。赵琮看得心中更是疼爱,这是赵宗宁的独女,被他封为嘉容郡主,今年五岁,赵宗宁成亲后次年所生。孙竹蕴成亲那两年,身子倒不错,只是第三年时身上的毒复发,缠绵病榻两个多月终是过世。
赵宗宁虽也伤心,但她的性子向来开阔,伤心一阵便走了出来。赵宗宁不会带孩子,家中虽有各式伺候的人,但这母女俩也是奇了。只要凑在一处,小的那个非要扯着嗓子哭,大的被哭得也是束手无策。
赵琮不忍心,索性将心爱的外甥女接进宫来养,赵宗宁反而松了口气。
小姑娘是早产,怕折了福气,特地请高僧批命,到了三岁上头才敢给她取名。当时孙竹蕴已过世,小姑娘也在宫中住着,赵琮索性按他们安定郡王家的字辈给她取名,名仲麒。
赵琮虽很满意孙竹蕴,到底不喜欢孙家,不忍疼爱的外甥女跟着孙家姓,索性就叫赵仲麒。
自从当年被十一郎君逼宫后,陛下是越发强硬,也没人敢反对,反正不过是个女孩而已。
只是这个女孩倒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孩。
赵琮常常暗自感慨,若是个男孩子该多好,这般聪慧,学什么都一学就会,性子也敞亮,好好教导,绝对会是一位明君。他倒不觉得女子不能为帝,只是这样的时代里,女孩子若要成功登基,要面对多少磨难?
他舍不得。
赵仲麒看起来倒也不胖,实际很沉,赵琮抱了会儿便抱不动,将他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回福宁殿。
路上,赵仲麒将他今天新背的书背给赵琮听。
是此时原本还未出现的《幼学琼林》,赵琮上辈子小时候背来做启蒙,记得很清楚。他将全文默下来,叫人编成册子广发天下。
赵仲麒蹦蹦跳跳地拉着他的手,背了《岁时》这篇。记得很清楚,背得也很流畅,就是背书也不好好背,背到“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时要放爆竹,背到“火树银花合,谓元宵灯火之辉”时又叫嚷着要吃元宵,背到“端阳竞渡,吊屈原之溺水”时还要问屈原为何要溺水。
赵琮与小外甥女在一块时,脸上倒一直有笑容,不时应和他的话,舅甥俩这般走回了福宁殿。
到了福宁殿,赵仲麒去擦汗、洗脸、洗手。茶喜给她扎了两个小揪揪,发间戴上展翅金蝴蝶,耳朵眼里戴了小金珠,手腕上套进带小金铃的金镯子,身上也换了身海棠色绣金裙子,赵琮满意点头:“容容这样最漂亮。”
她蹬着小短腿,不许人帮,自己爬上矮榻,坐到赵琮怀里,先是舒了口气,才仰头说:“娘亲说容容扮成小郎君才最漂亮哦。”
赵琮揉额头,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娘,便有什么样子的女儿。
赵仲麒吃冰碗,赵琮不吃,在一边陪她。
福禄进来传话,说钱商钱相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