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直等到太阳落山才见得龙大回返。龙大意气风发的模样,满脸笑容,显得心情很是舒畅。
上了马车,将安若晨抱在怀里,却不说话,只是笑着。
安若晨狐疑地拍拍他的背:“将军定是干大事儿去了。”
龙大哈哈大笑。
“打了大胜仗似的。”安若晨道。
“比打了大胜仗还舒坦。”
安若晨撇撇眉头:“那定是遇着了心爱的姑娘。”
龙大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轻拍她脑袋:“不许调|戏本将军。”
安若晨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你们当官的都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龙大又笑起来,他伸长了腿惬意地靠在车壁上,道:“我若是个寻常百姓,早就将他揍得满地找牙。这不碍着为官的身份,有些事要办起来束手束脚。”
安若晨顿时眼睛一亮,一把握住龙大的手,压低声音问:“钱裴?”
龙大点头。
安若晨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握紧拳头挥舞了两下,仿似打人的人就是她。“揍得如何?可有将他打得不能人道?”
龙大垮脸:“这位夫人,端庄呢?”
“为民除害的时候,计较这些个做什么?”安若晨理直气壮的,然后急切问道:“不会再让他逃了吧,不会再让他出去害人吧?”
“不会的。”龙大将她抱在怀里,“他无处可逃。在官方案录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怎么处置他都不为过。”
“他是细作吗?”
“是。”龙大点头,将如何抓的钱裴,审到了什么都告诉了安若晨。“这老家伙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多打几拳就都招了。问什么答什么,但里头的真假还需验证。只有一样,他咬死不承认钱世新也是细作。他说一切都是他联络安排,钱世新完全不知情。”
安若晨很惊讶:“这般恶心的恶人,居然会顾念亲情?”
“他再如何顾念也是无用。钱世新罪孽累累,怎么都是掩不住的。”龙大敲了敲马车车头的厢壁,示意车夫启程。“我们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龙大如此这般地交代安若晨一番,安若晨仔细记下了。听着听着,却又遗憾,插话道:“那钱裴交待的如此利索,岂不是不能再揍他了?”
龙大眉毛挑得老高:“谁说的,交代完了接着揍。我也就是赶着时候,又恐弄脏了衣裳回去不好掩饰,才没怎么亲自动手。我走了,还有别人招呼他,你放心吧。再者说,他供述的是真是假,供述的是不是全部,是否有隐瞒遗漏,是否有栽赃诬陷,多的是需要揍他的理由。”
啊,这么残暴之事,当真让人欢喜。安若晨心安稳了,很有干劲。“将军放心,将军嘱咐的事,我一定办好。”定不辜负将军帮她揍坏人的恩情。
两人回到城中府衙,代任太守崔浩闻讯过来,给安若晨带了些玩耍的小玩意儿。他道:“听梁大人说,将军夫人在这处住得颇是烦闷。这怪下官招呼不周,这些东西给夫人解解闷。我也嘱咐了贱内,待夫人方便时,过来多陪陪夫人说话。夫人有什么想做的,赏花看戏等等,皆可交代与她。”
安若晨客客气气的谢过,道自己暂居于此处,却给大人添了如此多的麻烦,真是过意不去。龙大在一旁附合训了安若晨几句,给足了崔浩面子。又嘱咐安若晨,若真觉闷了,可以出去走走,只要带好婢女和卫兵便行。不许自己乱发脾气,也别弄得跟谁囚禁了她似的。想玩便玩,别闯祸就好。
安若晨和崔浩都互相客套了几句。今日这场将军夫人闹出走的小小风波便算过去了。
之后数日,安若晨果真是时常出去玩耍,有时还拉上了其他官夫人,有时自己带着丫环和卫兵。龙大这头忙碌,东凌的使节终于来了。三国官员一起坐下谈判,他也无暇顾及自己夫人去处。大家看在眼里,见不再有吵闹,便也安心下来。
说到东凌这头,其使节姗姗来迟,却也不卑不亢。他们否认了所有对东凌的指控,反而质疑南秦在这一系列事件当中的角色和作为。
东凌使节包恒亮道当初是南秦邀东凌结盟,是南秦恳请东凌协助与大萧的和谈,让东凌派出使节团,带上南秦使节一同赴大萧京城。所有的事都是南秦提了主意,东凌基于同盟立场和情义提供援助。去迎接御驾亲征的德昭帝,亦是南秦的要求,说是彰显两国同盟缔结的决心。如今出了意外,事实真相未明,南秦就着急忙慌地与大萧共同将东凌树敌,且从前所有种种南秦与大萧间的争端纠纷,倒成了东凌的罪过。这让东凌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大萧与南秦共同的阴谋。
南秦使节丘平情绪激动,驳斥反击,一件件一桩桩又将事情翻来覆去地再诉一遍。
包恒亮脸色阴沉,道东凌不会屈服,又警告南秦,与大萧合作,那是与虎谋皮。他声称已发国书予各邻国,声明澄清东凌于这些事中的无辜。“且让天下看看你们大萧的阴谋嘴脸。”
梁德浩对东凌使节包恒亮的态度极不满,与龙大私下抱怨,但又顾虑到这事大萧朝廷里真有叛国逆臣,故而也不敢将话说得太过。
但南秦这头丘平却是不依不饶,席上与包恒亮几番争执。对于梁德浩不温不火的反应也极为愤怒。
梁德浩的意思,既是大家对事情有不同的推测,那就先等等,认真调查出了真相后再做反应。南秦易主,想必朝中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置,东凌发兵,亦有许多纷扰要处理,谁也不愿大动干戈血流成河,不如都冷静下来,再等一等。
这话听不出什么毛病,丘平与包恒亮吵破喉咙也没有结果,大萧没表态站在哪一边,他们谁也不敢拍着桌子喊战场上见。于是算是捡到个台阶下,暂时散席,各自回房休息去。
龙大与梁德浩道:“到了这一步,拖延周旋也不是办法。若真是罗丞相从中捣鬼,我们得找到证据,揭穿他的阴谋。阴谋揭穿了,事情也就解决了。目前我们手上还有两国的兵将俘虏在手上,仍是占了先机。但正如大人所说,这么多的俘虏,关押久了会出大|麻烦。不如这般,我们邀请辉王来大萧商议解决争端的办法。辉王在此事中已经拿到好处,拿到好处的人,是最容易背叛盟友的人。过河拆桥,人之天性。他若愿意揭穿罗丞相,指证他的罪行,我们在两国和谈的条件里让他一步也不是不行。”
梁德浩一愣,想了想:“他堂堂国君,若不愿来呢?”
“德昭帝御驾亲征,为国而死。他想取而代之,不做足姿态怎么可以?”
梁德浩思虑半晌,点头应允。“你说得有理,这事我去安排,速速办来。”
中兰城里,钱世新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梁清河虽然目不识丁,没甚见识,但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把钱世新交代的说辞都练好了,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为了挣那十两银子,他很是卖力。
最后定下的说辞是这般的:当年日子过得很苦,父亲只在书院做个杂役,没有别的本事,挣不到什么钱,他当初还生了病,父亲得带他求医,欠下不少银子。因为那会日子过得苦,父亲总与他念叨,所以他年纪虽小却也记得当时情景。后来某日父亲说有位贵人托他办一件极凶险的事,若是办成了便会有许多银子。听得有银子,他还问了父亲几句。父亲哭了起来,说这是件违背良心的事,但他们穷到这份上,也顾不得良心不|良心了。后来父亲被捕,他才知道父亲说要做的事居然是刺杀太守大人。
父亲死后,他被人送到了清河村,交到了梁老爹手里。后来他见过几次姚昆过来,给了梁老爹银子。那会儿他不敢多问,生怕惹下祸端,又怕梁老爹不肯抚养他。后来日子久了,事情慢慢就淡了。直到前一阵子,他听得坊间传,说是姚昆是刺杀蒙太守的主谋,他这才将所有的事都联系起来。他想起自己冤死的父亲,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故而前来告官。他手上藏着当初父亲留下的一张图,说是托他办事的人给的。这是物证。
那张图,自然就是钱裴留下来的路线图纸。钱世新重画一张,上面按姚昆的笔迹写上字,好指证姚昆。
梁清河便是带着这张纸敲响了鸣冤大鼓。钱世新像模像样地听他诉冤,接受了他的状子。案子一立,公文递到紫云楼,有苦主告诉,需得姚昆到案。
蒋松自然没办法再藏着姚昆,便将姚昆交了出来。但他叮嘱钱世新,姚昆亦是白英刺杀案的重要人证,希望钱世新莫要擅动重刑,若将姚昆打死,后果自负。
钱世新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他将姚昆收押入牢狱,按规矩提审,按规矩入狱。姚昆正眼也不看钱世新,似是对他怨恨之极。
钱世新还亲自去了趟太守府,欲告之蒙佳月重审蒙太守遇刺一案。但他仍旧吃了闭门羹。管事朱荣出来答谢,只说已将消息转告夫人,但夫人身体欠安,不便见客。
钱世新又道若是蒙佳月欲见姚昆,他可以代为安排。
朱荣又答,夫人与那人已没有关系,不会再见。且蒙太守遇刺案过了许多年,当年夫人并不在蒙太守身边,对事情全不知晓,在审案上帮不了大人。此案对夫人伤害甚深,夫人不愿再提,也不愿再想,还望大人莫要再打扰。
钱世新听罢,放心了。他微笑告辞。蒙佳月不打扰他那才好。
有人证有物证,姚昆心如死灰亦不多言,案子很快就定了结论。姚昆被打入死牢。
另一件事,钱世新就没有办姚昆这般果断。他拖了又拖,拖得鲁升过问,这才下定了决心。他找来了吕丰宝,问他钱裴的具体地址。吕丰宝有些警觉,钱世新借口吕丰宝被人察觉了,鲁升来问了他钱裴是否给他递过消息。他说鲁升正在追查钱裴下落,他需要在鲁升之前找到钱裴,将钱裴转移到安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