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悲痛愤怒,丫环悄悄来问,说媒婆子说,这事务必得通知薛府,让谭氏拿个主意。谭氏看向儿子,安荣贵道:“明日确是没法办喜宴,但热孝内婚事得办,不然得等三年,我去与媒婆子说吧,让她与薛家再拿个日子好了。”
谭氏点头,全交给儿子处置。如今她可没什么心思想这婚事了,满脑子全是老爷没了,这家可怎么办。她想着想着,忽想到什么来,用力一拍桌子,喝道:“把薛氏给我叫来!”
薛府里,薛叙然卧床上正看册子,忽听得门外仆人叫:“夫人好。”
薛叙然一惊,赶紧将册子塞被褥里,转手抄过一本《论语》展开看。
门开了,薛夫人走了进来。薛叙然再一惊,他的《论语》拿反了。他赶紧把书合上丢到一边,一副认错的样子:“好了好了,莫训我,我不躺着看书了。”
可薛夫人没训他,只是一脸忧愁地看着他。
薛叙然心里有些发毛,他不过看了看画册而已,不是什么重罪大事吧,那也不会怎么伤身吧?娘亲,你这表情怪吓人的。
“儿啊。”
“哎。”
“安家出事了。”
“……”薛叙然一愣,猛地跳了起来:“安若希那笨蛋又怎么了?”
“安老爷过世了。”
薛叙然更愣了,有这等好事?!不不,这一点都不好,安若希明天不能过门了,是这意思吗?
☆、第175章
第175章
谭氏瞪着眼前的薛氏,薛氏回视着她,双目通红,显然方才痛哭过一阵。
谭氏对付薛氏是有计策的。她让下人将薛氏叫来,却不让她进门,只晾在屋外头,让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相关的仆役丫环被带进屋里问话。待全都问了一圈,钱世新领人来了。谭氏又与安荣贵见钱世新去了,薛氏被罚站似的,看着他们来来往往。
钱世新带来了仵作。仵作验尸很快有了结果——安之甫是溺水身亡。其后脑有处撞击的伤处,有可能是被人打的,也有可能是落水时撞到的。
捕快和钱世新去了池塘察看,未看出什么来。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亦没有找到凶器。
池塘边上有根长长的粗壮棍杈,斜靠着岸,一半落入水里,一半在岸石上。钱世新拿起棍杈看,上面也没什么特别。安府的仆役说,这是用来捞落叶和池塘垃圾的,平时就放岸边,也未有特别安置。
安荣贵道:“我爹会水,可他中午确是喝了许多酒。”
谭氏道:“若是自己摔的,不是该前额撞伤吗?”
仵作道:“若是转身离开时踩着石子或是木棒往后摔倒,那后脑砸到石块,落入湖中,亦有可能。”
一旁捕快查看完毕,报来:“未看出什么可疑之处,不是被人推下去的,便是自己滑倒摔了。”反正都有可能。
钱世新沉吟了一会,问谭氏,可有人看到经过?谭氏道问到现在,还未有人言称见到。钱世新再问,最后一个见到安之甫的是谁?
“是三房薛氏。午膳后老爷去她院子听三姑娘弹琴去了,在她那儿又用了些酒菜。”谭氏答。
钱世新眉角一动,表示自己先去见过李成安,看看他的调查情况,然后去见一见薛氏。
谭氏自然无异议。钱世新走后,她回到院子,薛氏还在她屋前老老实实等着。谭氏摆足威风,甩袖哼气,喝令薛氏随她进屋。
进得屋来,谭氏观察着她的表情,薛氏略有不安,但也显得颇不服气。双目通红,目中含泪,悲伤得很是真切。但不知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悲伤,还是为安之甫的去世难过。
“我再问你一次。”谭氏冷道:“老爷从你院子离开,你送老爷去了哪儿?老爷最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夫人。”薛氏应道,还未开始说,就被谭氏打断了。
谭氏道:“你仔细想好了再说话。我可是将仆役丫头婆子们都问明白了。方才钱大人也已经审视清楚,事情究竟如何,我们心中有数。让你说话,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
“夫人这话是何意?”薛氏一脸惊讶,“我送老爷到了哪儿,老爷怎么吩咐的,我不是已经告诉过夫人了吗?何谓好自为之,我如何不好自为之了?给我什么机会,我又需要什么机会?夫人说话夹枪带棒,从前便罢了,如今老爷刚过世,夫人当家作主,大公子掌家握权,夫人便这般迫不及待地欺负起我们母女了吗?”
她顿了一顿,抬起了下巴,傲声道:“夫人本事,我是没有的。但若是夫人想这般给我们母女身上泼脏水,借机撵走我们,我可是不会答应。”
谭氏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泼妇,满口胡言。你若不心虚,胡说八道这些做什么?究竟谁往谁身上泼脏水!你以为你诬我有这些心思,便能逃过去了吗?全府上下,最后见到老爷的就是你。好端端地,撇开仆役,非要自己送老爷回房,却又说送到一半老爷让你回去。老爷如今出了事,不是你有鬼,又会有谁!就算不是你亲手所为,亦是帮凶。你且从实招来,免得受那皮肉之苦。待押你去了官府,一顿好打,你还不是得口吐真言。”
薛氏也一脸怒容,上前一步,喝道:“谭氏,你血口喷人!若有哪个仆役见着我害了老爷,你不用捕风捉影胡乱猜测,让人证出来,直接押了我便是。只是这人证真假,你可得负了责任。再者说,用不着到衙门对我用刑,这府里头如今你最大,你打死了我,谁又敢说什么?将我押到衙门去,我口无遮拦说露了话,反倒是不好了。”
谭氏一愣。
薛氏见得她表情,压低了声音:“夫人,大公子伤过的人命,夫人打死的婆子,老爷买卖里的不干净,四房段氏的死,没有不露风的墙。如今这城里,并非钱大人一手遮天,还有巡察使鲁大人、紫云楼蒋将军都在盯着,夫人若是要害我,我反正是一死,上了刑受了罪,我只求自保。死便死了,这个家会如何,又与我何干!”
谭氏瞪着她。
薛氏再上前一步,握住谭氏的手:“夫人,老爷突然去世,我心亦悲痛,我刚才那些都是气话,我与夫人一般,怒急攻心,口不择言。如今这个家没了主心骨,全靠夫人与大公子撑着了。二姑娘嫁了,我那兰儿也嫁了,我在这府里也没什么好呆的。剩下五房那小子,四房那小丫头,这全家不是夫人说了算嘛。夫人你想想,你在这关头将我打压害死了,又有何好处?一家子死两个,不清不楚的,二姑娘的婚事还能行?兰儿的嫁事还能行?不全是大|麻烦压|在夫人头上。坊间怎么传?大人们怎么审?老爷死了,我得到什么好处了?反倒是夫人和大公子,整个家都是你们的。”
谭氏瞪着薛氏,似不认识她一般。这是那个墙头草贴皮泥,只会随势起哄占小便宜的薛氏?可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论事实,薛氏最可疑,但论结果,却是她谭氏最可疑。
安之甫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这当家夫人了。
有可能是他杀,也有可能是意外。她若是不依不饶,最后是何结果,还真是不好说。
谭氏缓了缓心神,拉着薛氏坐下:“你说得对,我们都莫要口不择言。老爷去世,家要塌了,这种时候,最是该齐心协力的。”
“夫人。”薛氏含泪欲泣,一脸感动。她吸吸鼻子,低声道:“夫人最紧要的,是快些安抚住五房那个。她一直指望着她儿子长大成人后仗着老爷的喜爱夺得家产权势,如今老爷死了,她可莫做出什么傻事来。咱家里,如今切不可再出乱子了。”
谭氏点点头,确是不能再出乱子了。这个家,现在是她的了。
钱世新这边,正与李成安仔细商议。李成安确定安排在婚礼里的计划并无外泄,一旁的安荣贵也说他与父亲也绝未与外人说过。而宾客方面,来的人虽多虽杂,但每个都是清清楚楚的,没有混入不相关的人等。
“钱大人觉得,有人谋害了我父亲?”安荣贵的悲愤可不是装的。
钱世新摇头,其实安之甫怎么死的不重要,为什么死才是关键。若是因为婚礼计划的事走露了,那便有可能,段氏之死的真相也会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