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希愣住了。
“你们知道陆大娘与我有往来,知道陆大娘与老奶娘有往来。老奶娘既是偷听你们说话,那么会不会中间有人帮着传话?所以你故意找了陆大娘让她帮忙收尸,你猜她会将消息报给我。在你来此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你做了大好人,帮了老奶娘帮了我。然后我该对你感激,该对你好言好语,对你的所求我也该好好考虑回应,是也不是?”
安若希抿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胆敢在我这儿装做不知道的样子,难道我该说一切我已知晓,亏得有妹妹,我心里当真感激吗?!”安若晨瞪着安若希,一字一句道:“你既是利用陆大娘,那么故意杀了我的老奶娘,利用此事摆弄于我,自然也大有可能。安若希,你给我听着,这事不会就此罢了,我会查个一清二楚,谁害了老奶娘,我不会放过他的。爹爹、你娘、还有你……”
“我没有!”不待安若晨将狠话说完,安若希已然跳了起来大叫:“我没动她一根指头。钱老爷想对付你,他找了爹爹和荣贵说话,想让家里与你联络着,探得你的消息,日后有机会引你出去将你擒走。爹爹不愿来受你气,我娘让我来。我难道就愿意来看你的脸色吗?宋嬷嬷偷听到我们谈话,我娘和爹爹才让人将她打了。我可没碰她一根指头!我是拼命想法子讨好你来着,那又如何!我如今还能求着谁?爹娘又要与钱老爷议亲了,你不在了,四妹没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娘也骗我,爹爹也不会疼惜我,没有人帮我,不会有人帮我。我能怎么办?!”
安若希越说越激动,咆哮起来。“你有何了不起的,我也不愿来见你。可我没有法子。我拿了水和伤药,想去帮宋嬷嬷,可她伤重死了。是真的伤重死了。我只是喂了她一点水,她还在骂我,骂着骂着,便去了。我也害怕呀,可我能怎么办?兰儿偷偷跟着我,看到宋嬷嬷断气了,还非说是我害的。我没有!日后你若听得一言半语说是我害的,那都不是真的。定是兰儿与她娘胡说八道传的。我只是喂了一些水而已。我想帮她!我帮了她,便与你有话好说,能与你讨人情。没错,我就是打的这般的主意,但她死了,我有什么法子。我是故意找了陆大娘,我知道她会告诉你这事,可我没干坏事。若不是走投无路,打死我我也不会来这儿被你教训!你当我愿意看到你吗?贱人!”安若希说得流泪,一边大喊一边拍了桌子。
安若晨盯着她看,安若希也瞪着她。
☆、第39章 (修订)
第39章
安若晨道:“你既是忍辱负重过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认真与我说的。可你这般蠢,动不动就叫嚷谩骂,你当这儿还是安府吗?你若再骂我一句,便给我滚。再拍一下桌子,便给我滚。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法子,是不是走投无路。”
安若希一僵,顿时蔫了。她坐了下来,低下了头。
安若晨也不管她,自顾自拿了茶喝。
过了好一会,安若希低声道:“我就是受不得冤屈,才没控制好脾气。三妹故意的,她明明该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喂的是水,她故意那般说我。”
安若晨不接话,不理她。
安若希又道:“姐,我不想嫁给钱老爷。”
“下一个轮到你了吗?”
“很有可能。”
“这也是与我搭话的计策吗?”
“我希望是,可惜不全是。我偷听了我娘与荣贵说话。钱裴对你恨之入骨。四妹没了,你也跑了,他颜面受损,很是不甘心。他故意给爹爹和荣贵难看。还逼着爹爹写了份状纸,状告将军和太守大人为官不仁强抢民女。那状纸钱老爷自己收着,不知何时会用上。爹爹有些担心,觉得这是被钱老爷拿住了把柄,民告官,且还告的是将军大人和太守大人,这哪里讨得了好。钱老爷对你仍不死心,想找机会将你捉走。我娘与我说,议亲事只是做做样子,让你能同情于我,但我听到了,她与荣贵商量着,这算是讨好钱老爷的一步,向他表表忠心。若钱老爷同意了,我就真得嫁过去。”安若希说到这儿,抬起了头,“姐,我真的走投无路,你帮帮我吧。”
安若晨淡淡地问:“让我帮你,你用什么换呢?”
安若希愣了愣,她推心置腹说了半天,将事情都告诉她了,却换来这么冷淡的一句?安若希又没忍住,呛了回去:“那四妹又是用什么换的?用她的命?”
安若晨脸一沉,四妹是她心里的痛,安若希还犯蠢狠狠刺一刀。
安若希见她脸色,咬咬唇,局促地挪了挪,“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若晨不说话。
安若希咽了咽唾沫,小声问:“四妹还是没消息吧?”
安若晨反问:“若我找着了四妹,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向爹爹和钱裴邀功,想法子领四妹回家,转手就把送到钱裴那儿去。”
安若希又差点跳起来:“我便是这般坏的吗?只你心疼四妹,我便想害她吗?我们是亲姐妹!虽平素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无仇无怨,得闲时也能聊上几句,我帮你挑过衣裳,送过你胭脂水粉。你与四妹亲近?我难道会害她!又不是我给她定的亲。我知晓她被许给了钱老爷,心疼她,带她玩给她买吃的,想着起码她出嫁前的日子是开开心心的。我还打定了主意,她嫁过去日子不好过,我会常去看望她,暗地里帮衬着她一些。我是不如你,你怂恿她逃,她才十二岁,她会什么?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是你害了她,你害得她现在生死不明。你夜里头能睡得安稳?又凭什么抹黑我?”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甚?来找我害你吗?这般呢,我是万万不能害你的,否则夜里睡不安稳。你安安心心嫁给钱裴,我会常去看望你,你嫁过去日子若是不好过,我暗地里帮衬着你一些,如何?”
“我……你……”安若希语塞,她自知失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不坏,你良善心软,我却不一定了。我敢逃家敢对抗安之甫和钱裴,我也会对付你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若希勉强挤出这一句。
安若晨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在我面前装好人,你是傻子吗?你忘了我们是同一个爹爹生的吗?你忘了在家里发生过多少龌龊的事吗?你忘了我从小到大看过多少丑恶的嘴脸吗?安家没好人,好人都死了。”
安若希目瞪口呆。
安若晨看着妹妹,眼神冷酷。“爹爹时常骂我娘是贱人,生不出儿子,成天哭丧着脸,只会拖累他。可我娘做错了什么?她跟外祖父错信了他,爹爹借着外祖父是德昌县衙门师爷的关系攀上了县令,摆了当地商贾一道,抢了生意。他为了这个,向我娘献殷勤,在我外祖父面前装老实人。娶了我娘回来,做成了德昌县的买卖。我外祖父染病过世,德昌县那头买卖再榨不出更多油水,他立时换了嘴脸,又娶了你娘。然后是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你自己说,哪房姨娘是省油的灯,能在安家过下去的,善良?是在说笑话?”
安若希僵在那处,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让我帮你,我问你要好处你很吃惊吗?愤怒吗?我也曾经很吃惊很愤怒,那又如何?你记不记得爹爹骂过我多少次贱人?他骂我是个心肠狠毒的小贱人。”安若晨盯着安若希,“如今让我来亲口告诉你,我的亲妹妹,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做他嘴里那样狠毒并且多疑的‘贱人’。”
安若希瞪着姐姐,瞪着瞪着,泪水流了下来。她开始痛哭:“我们做女儿的,在他眼里,都是换利的筹码。我不想嫁给钱裴,姐,我真的不想,我很害怕。我娘骗我,她骗我,她一心向着爹爹,我在她心里,也只是换利的筹码。我很害怕。”
安若晨盯着她看,慢慢坐回位置,默不作声,任她哭着。
安若希一边抹泪一边道:“我知道,我来了定是会被你疑心,可我真的不知还能找谁求助。你有本事,你逃出来了,还在这紫云楼里过得好好的。你定有办法能帮我的,你帮帮我吧。求你了,姐。”
“你想我帮你什么呢?”安若晨过了好半晌终于问。
“我……”安若希抽泣着,“我想嫁个好人家,嫁到外郡去。家里出了这些事,中兰城,不,整个平南郡又有哪个正经人家敢娶安之甫的女儿。”
安若晨没说话,没说其实很早之前,就不会有正经好人家愿意跟安家结这姻亲的。
“而且我想过了,爹爹挑亲家,只琢磨着有多少好处,就算我这回躲过钱老爷,下回还会有别的老爷。况且你还在城里,钱老爷对你不死心,爹娘便会逼着我继续与你纠|缠,为了这个,钱老爷也不会放过我的。在这中兰城,我看不到未来日子的希望。大姐,你有将军撑腰,如今在城里能说上话,你帮我谈一门外郡的好亲事,帮我求求将军,有将军压着,爹爹不敢不同意的。我嫁得远远的,从此离开这鬼地方,离开这些是非恩怨,你也不必担心我谋害于你了,是不是?”
安若晨没说话,既没答应也未拒绝。
安若希咬咬唇,觉得事情有希望,忙又道:“你帮了我,我自然会回报于你的。爹娘那边的消息,钱老爷那边的打算,我会替你打听着。他们让我来与你见面联络,好迷惑于你,这也正好给了我明正言顺的报信机会。我可是会比陆大娘管用多了。”她顿了顿,道:“对了,我方才说没说,钱老爷让爹爹写了份状纸,说日后寻了机会要告京状的。告的太守大人和龙将军。你给将军示个警,莫要留了后患。还有,四姨娘有些疯疯颠颠的,总骂你,说你害死了四妹,她要找你偿命,虽是疯言,但你也要警惕,出入当点心,若见着了她,避着点总是好的。”
她一口气说完,满怀希翼地看着安若晨。
安若晨问:“还有呢?”
安若希忙道:“日后还有些什么,我打听到了,定再来告诉姐姐。”
安若晨道:“爹爹的玉石买卖可有何不干净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