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安若晨忽然问:“宗将军,我爹爹还在这儿吗?我能见见他吗?”
“见他做什么?”宗泽清话音刚落,就见前面龙大回头与安若晨道:“你先到马车那儿等着。”然后转头唤来卫军,让他去找安之甫来。
宗泽清与安若晨耳语:“龙将军的耳朵挺尖的吧?”
安若晨尴尬地不知如何答。
“怎么,不用怕。耳聪目明不是坏话,这是夸将军呢。”宗泽清振振有词,一脸期待地等着安若晨接话。
龙大正经严肃替安若晨回:“她不怕,她只是听从了你的劝告,在矜持。”
“……”安若晨脸涨得通红。
“……”宗泽清思索着将军突然发作的没由来不正经是调|戏他还是调|戏安姑娘呢?想来是调|戏他的,安姑娘是女的,将军不懂得调|戏。
“所以你究竟想见你爹做什么?”宗泽清决定忽略龙大将军的不正经,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安若晨挺了挺背脊,诚恳答:“毕竟是亲生父亲,总要当面告个别的。”
不一会,安之甫来了。当着龙大的面见着女儿,话也不知该怎么说。想问不能问,想骂骂不了,想打不敢打。倒是安若晨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站在了安之甫的面前,柔声道:“爹爹,女儿不孝,女儿走了。”
宗泽清叹气,觉得安若晨实在太心慈软弱了些。安之甫这般对她,她却还惦记着自己不孝。
“以后你想打女儿就打不着了。”安若晨继续柔声道,“你很生气吧?气便气吧,生气死得快些。你莫忘了你是如何对娘的,我只盼着你也能经历与她一般的苦楚。可你没良心,没良心的人怎么会感受到那些苦呢。不过没关系,女儿不孝,女儿必会想法让你苦的。”
宗泽清差点被口水呛着。而安之甫脸黑如炭,气得直喷粗气。虽是气到极点,但他还不失理智,还记得偷眼看了看龙大将军。
龙大站在安若晨身后不远,双臂抱胸,一派悠哉安然的样子正看着他,摆明在为安若晨撑腰。
安之甫又怒又惊,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实在是不甘心,压低了声音狠道:“你莫得意,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女儿,总归要回来的。你且等着。”
安若晨仍是细声细语:“等着我回去安老爷收拾我吗?安老爷也等着好了。我们一言为定。”
安若晨直视着安之甫的眼睛,看着他的愤怒、不甘、疑惑。她微笑,后退了一步,扬声道:“将军,我与爹爹道别好了。”
“走。”龙大言简意赅。
有卫兵过来,扶安若晨上了马车。龙大等人上了马,扬长而去。
安之甫站在那处,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口老血差点呕了出来。
之后又站了一会,竟也不知走不走得。天都亮了,他又累又饿。江鸿青说暂时没他什么事了,但安之甫心里不踏实。
安之甫在衙门外头转悠,安平领着仆役来接他,“老爷,钱老爷已经回他在中兰的府宅了。听说怒气冲冲,砸了好些东西。”
安之甫吓得一震,于是家也不敢回,先奔中兰城的钱府而去。
到了钱裴府外,安之甫吃了闭门羹。
门房进去报了很快出来,说老爷睡下了,不见客。
气成这样哪有这般快就睡下的,安之甫心知钱裴定是恼了他退亲之事。但他不退不成啊。这不急巴巴来赔罪了不是。安之甫又求见了管事,与管事好话说尽,让其帮着转告钱裴,并说下午再来拜访。
折腾了一圈,安之甫回到家里。各房全都没睡,听得安之甫回来了皆欲来打听,却被谭氏赶回各院。谭氏自己张罗服伺安之甫用饭补眠,趁机细细问了一番。听得事由,大惊失色。
安之甫也说不清内里细节,只知衙门那头嘱咐了,安若晨的事不能往外说,免得阻碍将军擒贼。而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安抚好钱裴,不然日后的各处买卖可是会处处绊脚。他让谭氏准备些礼,还有那些退聘诸事,让谭氏把媒婆子叫来好好张罗,务必办周全了。
谭氏忙回院中召来婆子丫头一通忙。拿库房单子挑礼,差人去请媒婆子,又遣了人即刻快马前去福安县她娘家里报信,好让娘家帮着留心钱府的动静。
安若希这一晚也没睡踏实,听得爹爹回来也赶紧起了身,见母亲忙碌便在一旁守着,细细听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谭氏张罗得差不多,这才得闲与女儿交代。
安若希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大姐的婚事退了?那四妹呢?”
“芳儿人都不晓得在哪儿。你爹说了,退婚书上便是以家中出事不能耽误钱老爷为由写的。自然是一并退了。但怕得罪钱老爷,写的亲事日后再相议,也算留了个活路。”
安若希脸色惨白,留了活路,谁的活路?“娘,不会重新再结亲,让我嫁过去吧?”
谭氏顿了顿,没即刻回答。
安若希急得一把抓住谭氏的手:“娘,不会为了让钱老爷息怒,让我嫁吧?那钱老爷被大姐耍了一把,四妹又不见了,定是积了一肚子气,若是让我嫁过去,他会把气全撒我身上,我哪儿还有命在!”
就算有命在,那也怕是生不如死。她不要嫁给那钱老头,死也不要!
“说得什么糊涂话。”谭氏拍拍女儿的手背,“你爹爹还未见着钱老爷的面,什么都未曾谈,没说让你嫁。再者说,你爹爹又不傻。事情闹成这样,哪有再换个女儿结亲的道理,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安若希心跳得快,有些不信。是会让人笑话,但爹爹是不惧让人笑话的,爹爹只惧得罪贵人,往后讨不着好了。
安若希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谭氏板脸赶了。安若希回到屋里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安若晨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晃啊晃,她想着四妹,若是当初她没有叫四妹逃,现在会如何?她要找到她,她答应过四妹,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相见。
安若晨闭着眼,想着念着,神志有些恍惚起来,似梦非梦,仿佛回到了与四妹分别的那一天,她隔着窗户纸上的小孔,看到四妹含泪的眼睛……
正与妹妹说着话,忽觉猛地一下山摇地晃……“咚”,安若晨额前一痛,清醒过来。
她摔倒了。
安若晨眨了眨眼睛,疼得呲牙,有些不想动,但忽而反应了过来,一抬头,看到马车门开着,龙大站在门外看着她。
而她,正以跪姿伏在马车里。
“我,我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最后三个字细如蚊吟,安若晨尴尬得脸通红。解释完了脸更红。
“姑娘睡姿颇是辛苦。”龙大一本正经道。
“明显是摔着了。”宗泽清也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到了,下车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扶安若晨。他自觉所有人里,他与安若晨是最相熟的,他不照应着些,谁会照应呢。
果然龙大又背手转身走了。宗泽清安抚地对安若晨笑笑,将她扶下马车。
管事方元早接到了卫兵回来传的话,给安若晨安置好了房间。这会正侯着欲领她过去。宗泽清跟在后头,交代着安若晨在衙门治过了伤,但还是让大夫来瞧瞧换个药什么的,衙门那头大夫开的药方也给大夫再瞧一眼,没什么问题就去抓药。她还没吃早饭,吃过早饭可以睡一会,方才累得马车上都睡得跪过去……
安若晨偷眼看看左右,龙大远远走在前头,谢刚不见了踪影。怎么不来个人让宗将军的嘴歇一歇呢,什么叫她睡得跪过去。安若晨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