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逊推门而入,见庄重已经醒来,激动的将一张纸递给他,“看我写得如何?”
庄重摸不着头脑,便是拿来一看,本晕乎乎的看着一堆字更觉得头昏脑胀,可看了一会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他现在古文阅读能力强了许多,很快就看明白了。
庄重激动不已,“这,这是……”
江逊笑道:“你虽不是太学生,可我是!官大威这样的狗官确实不配坐在这个位置,当日若非你明察秋毫,不知多少人无辜被牵连,就连我也逃不了干系。人命大于天,他却如此糊涂行事,还享有这样好名声,实乃天道不公。从前一日断一大案的政绩,只怕也是这么糊涂得来,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太学生就应伸张正义,若你觉得此文书无不妥当,我便寻人联名上书,非要将这糊涂官拉下马!”
“行!怎么不行,你写得太好了!我第一个按手印!”庄重高声道,昏沉的脑子都清醒过来。果然不愧是高材生,江逊字字珠玑,言语辛辣,直击要害。让人看了无不动怒,如此糊涂官若不立刻将官大威拉下马,难解心头之恨。
想要让皇帝看重,若无些文采也是不行的。庄重之前曾打算委托别人代笔,却又担心无人愿与他冒这个风险。太学如今已经不同从前一般为舆论中心,因之前过于骄横,所以乾兴帝有所打压,若是不好有可能会毁了前途。可以现在的水平,必是难以入乾兴帝的眼,昨日还为此发愁呢,现在竟是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
学霸认真起来果然不一般,即使江逊从前与人不和,可在太学里学风浓,最是服气这样的人。再加上官大威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均对此人毫无好感。便纷纷响应,联名上书。不仅如此,连那老刘头都愿意出面作证,当初他被严刑拷打,一半是想要逼他说出真相,另一半却是因为他不愿出钱贿赂!
后来还是家人不忍,掏钱买平安,才让他免受责打,否则现在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还能看到真正的盗贼被抓。
诸太学生和律学生齐心协力攻击官大威,这是乾兴帝登基以来,太学生闹得最大的一次。
☆、第31章
庄重也未曾想到事情可以闹得这么大,一群太学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个个斗志昂扬,到后来他这个学渣直接插不进嘴。不是那些太学生将他踢开,而是被这群学霸那文绉绉的高谈阔论弄得眼晕,便是只能退居二线默默的摇旗呐喊。
怪不得都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学霸发飙起来简直不是人。乾兴帝这般打压也不是没有道理,还好这次行的是正义之事,否则胡作非为确实令朝中上下有够头疼的。
官大威行事不妥,一呼百应便是搜集了更多证据,还牵扯极深,到后来也不是庄重所能控制的了。这令书生意气的太学生们更是愤慨,没想到这官大威竟比想象的还要无耻。官大威一路走来,不少案子都断得不明不白,起初还罢了,后来为升官发财走捷径,只管好处和速度,从不理会事实如何,不少无背景无钱财的百姓都深受其害。有了太学生领头,这些喊冤百姓全都加入了进来,势要将官大威拉下马,为自己讨回公道。
果不其然,太学生这次领了士人及其市民伏阙联名上书,令官家大为重视,成为朝中热议之事。有人认为这些太学生又有从前嚣张迹象,加上韩川此类太学生中的败类之前又败坏了名声,元良骏被杀因他而起,不少人认为不能这般你闹我应,否则以后可就没了章法。
也有人觉得不可过分打压,这些人都是未来栋梁之才,若不敢发表自己的言论,以后又如何为百姓出头。缩头缩脑不过是一介废材,凡事万金油,没有见地。况且所言之事并非胡编乱造,而乃事实,不应为了压制遮掩的行为而去姑息。否则不仅仅让太学生不满,更是让天下苍生对官家失望。
一时之间朝中争吵不休,虽一直未定下如何处置这次联名上书,这其中关键人物官大威已经被撤职查办,莫说以后仕途,只怕小命都难保。
得知如此结果,当晚一群太学生便是把酒言欢,席上还出了不少名言名句流传在外,明嘲暗讽好不精彩。而那官大威的名声更是随着这些诗歌臭如排泄之物,就连其族人都羞于见人。
早朝连续两日都在争执这个问题,好似映衬外边如火如荼为正义而战的太学生一般,吵得脸红脖子粗。乾兴帝却一直未发表任何言论,无人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想,无法只能继续吵下去。
今日直到散朝,也依然没有结果。
乾清宫里并不似外头一般喧闹,宁静安逸,乾兴帝饶有兴致的在施展茶艺。碾茶、调膏、点汤,最后的击拂汤面竟是幻化出盈盈绿叶。
太监王高连声惊叹,“皇上的茶艺越发高明了。”
乾兴帝却道:“再高明又如何,焕儿又不稀罕。”
言语中带着委屈,宛若个孩童,哪里有帝王之相。
封焕无奈,“皇上,您无法寻人斗茶又拿我开心,我可不懂这个,您激将也无用。您后宫佳丽无数,茶艺精湛的人大有人在,还怕寻不着人不成?”
乾兴帝甚为失望,拿起茶杯闻香、鉴色、品茗,陶醉一番这才又道:“她们哪敢拿出真本事与朕斗茶,无趣。”
封焕笑道:“皇后娘娘若听了皇上这话可是要伤心了。”
“一直与她斗茶也无趣,多一个人才热闹。”
封焕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人绝不是侄儿,皇上莫要再想。”
“高处不胜寒啊。”乾兴帝唏嘘感叹,话锋一转突然问起,“太学生之事焕儿怎么看?”
“皇上不是已有了定夺。”封焕眼皮都没抬。
“朕问的是你。”
封焕将手中茶杯放下,“官大威不可姑息,而太学生也不可借此为所欲为。唯怕有心人以此作伐,又如同从前。太学生可上书弹劾,却也得有人为此事负责。”
“庄重可是你的人?”
封焕顿了顿,“有些牵扯。”
“他就是文渊侯流落在外的儿子?”
“是,上次我剿匪回京,路途中遇见了他。榉皮制假伤便是从他那处得知,后又遇见他埋土救人,侄儿便是颇为留意。后又见他连破两案,皇上又命我去大理寺,便是将他也带上。”封焕简单陈述,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乾兴帝将轻啜一口茶于齿颊间,徐饮慢品,方才缓缓开口,“江逊虽乃领头之人,可实际却是此人发起。”
“一切皆由皇上定夺。”
乾兴帝深深望了封焕一眼,“你不为他说话?”
封焕嘴角微微一扯,“皇上乃明君,自然懂得如何安排有才学之人。其验尸之术了得,整个大佑无人能及,品性正直。”
乾兴帝有些好奇,“他不过才十四五岁,从何学得。”
封焕想起庄重当时如何装模作样的回答,不由笑了起来,“佛祖。”
乾兴帝也乐呵了,“此人甚为有趣。”
“此人虽小心眼却不小,不过世间能人异士皆古怪,有人天生亦是擅长某术也不为奇。”
乾兴帝对庄重虽有些兴趣却也不过尔尔,不过点了一两句就说到其他,“听皇后说贤太妃正在为你亲事忙碌?可是选好了人?”
封焕毫无兴致,“女子不过都那样。”
乾兴帝笑了起来,“未尝过女子之味才会这般说,姬妾乃玩物尚可马虎,正妻却必须得合意。”
“侄儿明白。”
乾兴帝半真半假承诺道:“焕儿若有合意之人哪怕是街上乞丐,朕都会随了你,给你赐婚。”
“多谢皇上。”封焕虽不在意,却也领这个情。